“进退两难”
车不可载,马不能驮。变压器上山,只有靠人。
背是不可能的。
那就人抬?
如果是左右横着抬,其中一边儿就得悬在空中;若前后纵向抬,路多陡抬杆就有多陡,绳套根本无法固定得住。在三四十度仰角的骡马道上,只能这样一级一级梯步向上攀延。
变压器能长出脚来就好了。可冷冰冰的铁疙瘩,才不会理会人心。
工程队清一色男子汉,二十几管热血涌到一处,就是一块生铁也得给它熔化了。可你还真不敢把这宝贝疙瘩怎么样──甚至连一颗螺丝钉也动不得少不得。
一线天铁路桥上,从山洞里冒出头来的火车吐出一声长啸。如得神启,有人找来两根槽钢。
轨道一铺,台阶就成了斜坡。把变压器抬上钢轨,才发现作业面太窄,一多半人的力气都用在了干着急上。比这更让人泄气的是,槽钢一次次侧翻,引起一次次脱轨。
交锋一小时,工程队没占到多大便宜。边干边琢磨,效率总算有所提升。即便如此,一天下来,落在战报上的数字还是上不得台盘:二十三人,九小时,一百六十米。
快要五十岁的易斌头一次懂得了什么叫“进退两难”。把变压器运到癞子坪,对古路村很重要,和饭桌上有个荤菜一样重要,和夜路上有支电筒一样重要。然而,越往上,路越窄越陡越险,要是哪个工友被挤到崖壁下,或者庞然大物顺着槽钢滑到谁身上,后果不堪设想。
易斌是皇木供电所所长,古路村所在的永利乡在他的“管辖”范围。谁不知道易斌也知道,古路村之所以成为全川新一轮农网改造五千九百九十二个中心村的最后一个,就因为它是一块硬骨头,硬得不能再硬。
掐着指头算时间,易斌手指上都掐出了血印。国庆节前合闸,上边早下达了指令。这天已是9月12日,按照眼下进度,再过十天,变压器也上不了山。
巍然对峙的峡谷,只给洒向癞子坪的阳光留下四小时一道缝隙。易斌全身每一个毛孔却都大张着嘴,仿若在和高喊号子的工人们一起用力。扯衣角抹汗,易斌下意识闭上眼睛。衣角掠过眉心,像手指从屏幕划过,易斌闭合的双眼里,跳出来一件往事。
易斌2016年3月从晒经调到皇木,从河谷到高山,他脸色一点都不好看。比他的脸色还难看的是天色──自5月1日起,皇木地区天天刮风下雨,6日晚上的那场冰雹来得更是粗暴。正嘀咕着这场“白色恐怖”怎么没完没了,易斌接到命令:古路一台区线路故障,明日抢修,7点出发。
当时的所长任远光上过老山前线,蹲过猫耳洞,打过大仗立过功。队伍集合时,借着熹微晨光,瞄见抢险物资,易斌乐了。
天地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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