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者李慈铭(1830—1894),受李鸿章之聘出任问津书院山长,自光绪十年(1884)始直至其离世。李乃会稽(今绍兴)人,最初名模,字式侯,后改慈铭,字炁伯,号莼客,晚自署越缦老人。光绪六年(1880)进士,累官山西道监察御史。他承乾嘉汉学余绪,治经史蔚然可观,又长于诗词古文,被誉为旧文学的殿军。
李慈铭是著名的清流派,任御史时常疏弹政要,让李鸿章之辈颇为难受。然李未能拒绝每年千两白银诱惑,接受笼络主持问津和三取书院经古文辞课。此举固使李清誉受损,但于书院则大有裨益。李执掌问津十年(三取时为其分设),清代最后数科乡会试,天津士子成绩卓拔,与其培植有直接关系。李的日记中,提到书院肄业生童有百数十人,有学术成绩者颇多。
郭则澐《十朝诗乘》卷二,有李慈铭光绪十年(1884)初至天津时的诗:“金花宝盖满城中,浴佛先期赛谢公。犹说裂裳驰一骑,大呼杀贼渡河东。”咸丰二年(1852),因对抗太平军北伐,天津知县谢子澄战死独流,清廷谥曰忠愍,并在谕津建祠纪念。其后,津人“岁以四月六日至八日赛城隍神,兼赛忠愍祠,灯乐昼夜不绝”。诗中所谓“赛谢公”云云即指此俗。
李慈铭出长问津书院后,即将其北学海堂复名为学海堂。学海堂肇创于乾隆十七年(1752)书院落成,由致仕过津的太子太保、刑部侍郎钱陈群题额。道光五年(1825),阮元在广州另创学海堂,以学术卓著声名远播。光绪四年(1878),天津学海堂为避尴尬,被迫更名北学海堂。而李慈铭认为,天津之设早于广州,不应该让步,于是去其“北”字。这时广州学海堂势头正盛,恐怕只有李这样的学问家,才敢与之公开抗衡。
20世纪30年代,张次溪编纂《清代燕都梨园史料》,取李慈铭日记中谈京剧的内容,辑录为《越缦堂菊话》,呈请天津书家赵元礼题词。赵作诗四首:“一老都门宦隐身,莳花艺竹费精神。更分余暇谈今乐,笑骂衣冠琐屑人。”“侈谈精舍辟朱霞,老眼模糊爱看花。不畏人讥与鬼妒,莼翁心境本无邪。”“一官肮脏不随时,话到科名泪似丝。更似曝书亭上客,风怀留得早年诗。”“我与公无一面亲,文章曾荷品题频。及门最羡樊山老,刻烛摊笺共买春。”据末首所言,赵并未在书院受教于李,但诗后注有“公曾主讲天津学海堂,拙作诗赋颇得佳评”字样,则李通过其他渠道品题过赵的文章,而且评价不低。
虽然未曾亲炙,但赵元礼对李慈铭颇为敬重,赵之《藏斋诗话》记李掌故颇多。如载李居京书春帖云:“保安寺街,藏书十万卷;户部郎中,补缺一千年。”自诩居家藏书丰富,调侃为官久而不迁。又在光绪戊子(1888)腊月,适逢李六十诞辰,缪仲英书联祝云:“著书十余万言,此后更增几许;上寿百有廿岁,至今才得半云。”李极为称赏之。又载李《寒宵坐雨怀孟调汴中》诗:“等是文章误此身,念君比我倍伤神。危城风雪朱门闭,万里孤寒落第人。”《唁陈闲谷商邱》诗:“念尔劳劳为养亲,倚闾难待百年身。佣书近得天涯信,凄绝灵床荐一缗。”赵评以“两诗均沉挚,七截中罕见之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