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六、蒸丝糕这活儿很累人
采访人:曹振刚(1930年生人)
时间:2017年3月28日
原住址:丁字沽漕运胡同6号
过去拉胶皮,拉来了有饭吃,拉不来连棒面粥都喝不上。没法比,现在还有为吃发愁的吗?
我们家嘛时候到的丁字沽,我问过,他们就告诉我“燕王扫北”。究竟是不是说不好,我就知道我太爷曹国栋、我爷爷曹凤美、我爹曹起和,到我这儿就已经四辈儿在丁字沽了。
如果对过儿邻居想上我们这边儿挖点土,就得跟我爹打招呼:“曹二爷,我到后边挖点土?”“去吧,去吧!”为嘛跟我们家打招呼?因为从一号院到四号院都是老曹家的,后来我们又加盖了几个院儿,一共是七个院儿,曹家胡同就这么来的,改叫漕运胡同是后来的事儿。
这些院儿也挺特别,越靠北大街院子越大,一号院儿四间北房、两间东房、两间西房,中间是四四方方的院子,二号院儿主要是磨房,三号院是放柴火的,这些房产都是我太爷留下的。日本鬼子侵略天津时,进过一号院子,还伸出大拇指说:“这的,挺好!”吓得我们够呛,那些年吃米都得偷着吃,发现了真得掉脑袋!
曹家丝糕在丁字沽有名,只要是老丁字沽人没有不知道的。我爷爷他们哥儿四个,我爷爷行三,大爷二十多岁就死了,二爷、老爷搬出了丁字沽,就我爷爷在二号院儿那两间房专门做丝糕。家里有大石碾儿、有毛驴,到我爹这儿也不会干别的,还是做丝糕,他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认识,没上过学。我们小时候还上几年私塾,多少能认识俩字。
我十几岁就开始给家里干活儿,挑水、轧面、泡枣。丝糕是大米面做的,不掺别的东西,专门用河南的籼米,蒸出来暄腾、好吃,我们用的米都是打河北大街“合春永”上的。二斤半米、一斤半枣,蒸熟了七斤半一个,用山西的碱沏水、搅和。用不着看,就凭耳朵听,听起泡儿的声音,起了泡儿不回去了,正好,如果还“叭叭”响,说明还缺碱,再点点儿。过去哪有灯,想看看得见吗?碱兑得正好,蒸出来的丝糕雪白雪白的,碱小了发酸,碱大了发黄,反正都能卖出去。
冬天怎么办呢?发完面放在有秫秸的篓子里,上面盖上面口袋和麻袋保温。为嘛我们家的米面儿磨得好?得过几回箩,特别细,搁点儿开水能冲着喝。一号院儿沿着大街有一间半房子,是曹记丝糕的门脸儿,家里雇了个山东老乡当伙友。挑水、淘米、磨面、泡枣……吃饭跟家人一样,我们吃嘛他吃嘛。当年吃饭用的大“草帽碗”,顶现在我还留着呢。伙友睡觉就在那半间屋里。蒸丝糕这活儿累死人啊,没闲着的时候。夜里就开始点火了,炉子是拿砖垒的“土道子”,有前锅、后锅,前锅蒸丝糕,后锅烧开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