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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8-19 21:59:24
我与著名诗人、杂文家邵燕祥先生一直有着密切交往,8月2日下午,我忽然想到许久未与他联系了。倘按往年惯例,我会适时邀京城三五文友,或聚餐畅谈,或登门拜望,而今年由于疫情的原因,我们同在一城,却只能通过电话联系。燕祥先生已是八十有七的高龄,我前不久曾致电,祝愿他在大灾之年平安无恙。万没想到就在这天晚上,突然收到文友杨庆春转来一则微信,称邵燕祥先生已于昨日(8月1日)驾鹤。我实不敢相信,立刻拨打燕祥先生的电话,是其女儿接听,她平静地告诉我:父亲昨日上午睡中安然离世,之前读书、写作、散步如常……我不得不接受燕祥先生离我而去的事实,虽然他以如此“走好”的方式,似乎应该令人并不难以接受,但我还是情不自禁地感到惶惶然戚戚然,为失去最敬爱的师友而痛心不已、而潸然泪下。
 
燕祥先生是名人大家,而在我眼里,他没那种常见的名人派头儿和大家范儿。他在上世纪50年代就名冠京城,他是诗人,又是杂文家,可他言谈举止并不那样“桀骜不驯”和“特立独行”。每次文友聚会,他几乎从不当侃侃而谈的主角,而是“洗耳恭听”(近些年他耳朵失聪,由他夫人谢文秀在旁边进行“现场转播”)别人讲话。即便在众人交谈甚欢时,他有感而发来一段精彩绝妙的“插曲”,却也是那样娓娓道来,那样“温良恭俭让”……与他交往二十余年,我深切感受到,他的温文尔雅、他的有容乃大、他的谦逊朴实、他的和蔼可亲,完全根植在他的内心,发自于他的肺腑。与他在一起,岂止如沐春风,更是似饮甘霖;春风只是拂面而已,甘霖则沁人心脾,令人回味无穷。章诒和曾这样评价邵燕祥:“他的气质、性情、才识总能触动你的内心。以至于有谁相邀,我总盘问人家:‘有没有邵燕祥和谢大姐(夫人文秀)?’这很无礼,——人家做东,你凭啥挑三拣四?但我克制不住,理由很简单:有他在,会面是享受,回忆有收获。”我大有同感,有时文友聚会,我总想方设法挨着燕祥先生落座,本来论资排辈轮不到我与他邻座,但我也与章诒和一样,“克制不住”。
 
我有幸与邵先生结识,是因我们共同爱好杂文。我自1998年移居京城后,与著名杂文家、原《求是》杂志副总编朱铁志有个约定,每年年头和年中邀请在京的老一辈杂文家聚会,因而结识了曾彦修、邵燕祥、牧惠、王春瑜、柳萌等老先生。我把曾、邵、牧三位先生称为“杂文三剑客”,他们的杂文创作高峰期正是在上世纪80年代,朱铁志在他主编的《中国当代杂文精品大系(1949—2013)》总序中写道:“杂文真正的繁荣期是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以1976年打倒‘四人帮’为标志,伴随着真理标准的大讨论,新时期文学开启了狂飙突进的新时代。在文学大军浩荡前行的队伍里,杂文与小说、诗歌一道,成为引领思想解放的光荣一翼。”而在这个“光荣一翼”中,“三剑客”乃是当之无愧的领军人物。我也许是与燕祥先生交情不一般,因而对他的杂文尤其偏爱,认为他的杂文思想之深邃、文字之精美,在鲁迅之后的当代杂文家中是首屈一指的。数年前《四川文学》开辟杂文名家专辑,该刊责任编辑请我代向燕祥先生约稿,燕祥先生就全权委托我办理此事,我选了他的代表作《切不可巴望“好皇帝”》等三篇作品。我未向先生索要电子稿,而是在电脑上将这三篇文章一一录入。妻子对我费时费力进行“原始劳动”大惑不解,我说:“本来这几篇文章早已熟读,但通过一字字录入,仿佛在心底里打下烙印,永不磨灭。”
 
燕祥先生的著作有数十种,其中有一本我捧读再三的《找灵魂——邵燕祥私人卷宗:1945—1976》。他写自己曾成了一个“丢魂落魄之人”,于是几十年间走在“找灵魂”的道路上,找啊找啊,最后才发现:“只有自由思想、自由意志,独立精神、独立人格,才是一个人的灵魂。”而今,斯人已逝,灵魂永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