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治四年(1865),五十五岁的廉兆纶(1810—1867)已近迟暮。此时他正主讲天津问津书院。廉字葆醇,号琴舫,榜名师敏,道光皇帝御赐兆纶。他是顺天府宁河县(今天津市宁河区)人,少时文才出众,被知县唐宗泰誉为神童。道光十四年(1834)举人,道光二十年(1840)恩科进士,钦点翰林院庶吉士。最初廉兆纶仕途顺利,一直当到总督仓场侍郎。同治元年(1862)因事遭人诬陷,廉兆纶心灰意冷回到宁河,让家产给诸弟后淡然至津,出任问津书院山长,仅以脩脯自给。
同治四年(1865)春,陈鸿翊(1814—1890)到津看望老友。拖着病躯的廉兆纶喜不自胜,其《深柳堂集》卷四载有《侨寓天津喜陈仲鸾同年见访》二首:“芳树有莺啼,春风到马蹄。平生真臭味,十载各东西。才大难为合,家贫易择栖。入门成一笑,凡鸟任人题。”“种树风烟长,移花岁月深。稍添春烂漫,浑忘老侵寻。阅世成流水,何时返故林。便开松菊径,共葆雪霜心。”廉兆纶特别注明,诗成于“同治乙丑,时住天津问津书院”。虽然多有人事沧桑和老境之感,但在其晚年作品中,两诗仍呈现出难得的明快,并期望与老友“共葆雪霜心”。陈鸿翊字仲鸾,道光十八年(1838)进士,登第早廉兆纶两年,而年龄上廉又长陈四岁,故诗题称“陈仲鸾同年”不可解。不过他们确是地道的同乡,陈世居北塘,时为宁河县辖域(今属滨海新区)。
廉兆纶诗中之“喜”,不仅是因为见到故人,还有相类的宦海浮沉——两人都属晚清实干派官僚,但又都郁郁而难得志。
据《清史稿》卷四百二十二本传,廉兆纶在对抗太平天国和抵御英兵入侵上,都有着不错的实绩,但他遇事敢言,“以是多龃龉”,很不受官场待见。咸丰十年(1860),仓场侍郎廉兆纶以粮商囤积谷秕,“遣勇目捕治,粮商诉勇目索诈,辞连兆纶”。这事本来不大,最多是连带责任,结果上闻后不断发酵,竟至“命刑部逮问”。同治元年(1862)京察休致,二年谕责“用人不当”夺职归里。
据《宁河县乡土志》载,陈鸿翊亦是“不阿于俗”,掌兵科给事中时,弹劾不避权贵,有“铁项御史”之目。咸丰九年(1859),僧格林沁以第二次大沽之战获胜,决定撤北塘防线,时任山西道御史的陈鸿翊上疏反对,认为英法联军若由北塘南趋,则大沽吃重。建议被僧格林沁以出于乡谊而“不知兵机”拒绝。结果事实证明了陈的预见,咸丰十年(1860)第三次大沽兵败。
咸丰六年(1856),廉兆纶在问津书院双槐书屋辞世。此后,同乡王照应廉兆纶之孙雅希之嘱,写下《廉琴舫舅祖评注苏诗册书后四首》:“老人泉冷难回辄,阳羡田空未把犁。易篑津门无片瓦,千秋两地等悽悽。”“名臣不幸作骚人,风雨龙湫半屈伸。九地九天了无碍,别开生面异灵均。”“无怨无尤无惧忧,天机活泼会源头。九源可作归随武,汝水梁城共首邱。”“琼楼玉宇已乘虚,嗣业斜川亦早徂。寂寞江山摇落后,犹钦符籥守遗书。”王小航原名王照,以与百日维新和倡官话字母知名,以上四诗收在其《航泊轩吟草删存》卷二,其中第一首写的就是廉兆纶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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