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年家庭用水相对不便,更甭提用热水了,所以洗次澡绝不比今天方便。在老天津,到澡堂洗澡消遣可谓有钱有闲的享受,一些小康之家的人十天半月去一趟,大户人家的隔三差五洗一回,那显贵寓公呢?几乎天天必到,俗言“塘腻子”(塘,即澡堂里的浴池)。平头百姓日子紧巴巴,日常擦洗擦洗就得,逢年过节花点钱去次澡堂子当属美事一桩,称“洗大澡”。这“大”字有什么讲究呢?
大,起点高也。早在清乾隆年间(另有1900年一说)海河边娘娘宫前码头的永庆池就已兴旺,且盆池两便。到了同治时,西门外如意庵一带又开了家王三秃澡堂,后名中华池。王氏好交友,传说曾与永丰屯的李大佬闯荡上海滩扬过名,回津后故事久传。清末年在西门外韦陀庙附近还有姚五澡堂,后来经营改革,楼上增设茶楼演评书、小戏等,成就过崔景云(熹云)等名角名票。1912年,南市有华园澡堂,缸店街开顺立澡堂。20世纪30年代津地澡堂有五六十家,40年代达百家左右,仅南市一带就有十几家。
大,更说规模。永庆池肇始早,面积也不小,别看是平房,却可容纳百人左右。始于1924年的南市玉清池最牛气。玉清池老板祁霈霖有鲜货买卖财大气粗,因在华园洗澡怄口气,恰好敏锐发现商机,于是投资25万大洋在永安街口自建澡堂。欧式大楼四层高(曾为南市最高最豪华楼宇),占地面积1991平方米,建筑面积4395平方米,为“工”形布局,南北两楼由天桥连接,楼顶有八角小楼。玉清池一楼有四个浴池,二楼有两个浴池,每池都能容纳四五十人同时洗浴。三楼有雅间十四个,内有盆塘。当年,玉清池不仅是天津,也是华北地区最大的公共浴池,号称“华北第一池”,也是津地首设女宾部的澡堂子。它像磁石,周边省市的达官富商纷纷远道而来,如此民间留下俗话:“不到玉清池洗个澡,白来天津卫走一遭。”
大,或为澡堂设施与服务的“高大上”。高级澡堂装修豪华自不必说,搓澡、修脚、捏脚、理发等服务不赘,仅论大厅,冬有暖气,夏有吊扇,两位一隔板空间,茶几隔开俩小床,上铺干净床单或大浴巾。浴后休息时客人可点瓜子、青萝卜、茶水。像玉清池、福仙池(和平路)、新化池(原新华池,永安街)、龙泉澡堂(交通旅馆旁)、华清池(滨江道)、裕华园(寿安街)等澡堂设单间包厢,内中沙发、软床、藤椅等一应俱全。天津澡堂善于吸纳新鲜事物,如上世纪30年代中期,华清池曾添外国风情的蒸汽浴;又如玉清池,不仅自备发电机(应对突发停电),还有西门子电梯(津地最早电梯之一)可达观景台。玉清池开设女宾部后,鉴于公共卫生,也为方便女客,曾从法国进口新式冲洗专用瓷坐桶。
大,还寓意大满足。洗澡讲究洗透洗舒坦,水是重中之重。老行话“金鸡未唱汤先暖,云板轻敲客早来”,即说大清早澡堂就换好一池清亮烫水,室内热气腾腾,就等老客们赶早来泡了,俗称“头水儿澡”。规矩的澡堂子特讲卫生,一天要换两次水(午间换时也敲云板,晚间打烊再一敲),水温四季调控,秋冬天的烫水最让“塘腻子”痴迷,烫美了,连呼“好水儿”,声音响彻澡堂。洗罢一身清爽,且可小睡,那真是太熨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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