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有时喃喃自语,其实这是一种语言形式的思考。显然,我们也经常进行非语言形式的思考。但有真正意义上的非语言形式的思考吗?我们是否在进行内在的对话,而只是我们根本未意识到呢?早期一个被称为语言决定论的理论认为,是的,我们总是在用某一种语言思考,语言划定了思维的边界。
大多数科学家认为,语言决定论过于极端。后来有关神经成像的研究也证伪了此理论——尽管在诸如阅读这类认知任务中,人脑的语言区会被激活,但在空间与视觉方面的认知任务中,语言区不会被激活。虽然语言决定论失败了,但由此认定语言完全不会影响思维,或许又走向了另外一个极端。
20世纪30年代,美国人类学家、语言学家爱德华·萨丕尔与其学生本杰明·沃夫提出语言相对论,认为语言即使没有决定思维,但塑造了思维过程,不同语言的使用者会有不同的思维方式,这就是著名的萨丕尔-沃夫假说。此假说甫一提出即引发广泛关注,然而遗憾的是,长期以来,几乎没有任何经验证据可以有力地支持此假说。
证据的长期缺失甚至让萨丕尔-沃夫假说逐渐被科学界遗忘。然而,在半个多世纪后,此假说由于斯坦福大学认知心理学家莱拉·波洛狄特斯基及其合作者的一系列研究工作而再次复兴。2011年,波洛狄特斯基发表一份研究报告指出,在澳大利亚东北部的约克角半岛,五岁的土著儿童就能够精确地指出指南针上的任何方向,而相比之下,绝大多数美国人即便在成年以后也做不到这一点。这是一个颇让人震惊的发现,那么其原因何在呢?这又是如何与萨丕尔-沃夫假说发生关联的呢?
原来,当地的一种土著语言与英语存在一个重大区别——虽然在两种语言中,都存在“南”与“北”这类表示绝对方向的词语,但和英语不同,土著语并没有“左”与“右”这类表示相对方向的词语。关于这种区别的现实例子是,当一个美国人位于新奥尔良,描述遥远的芝加哥时,他可能会说:“芝加哥位于北边。”但当他描述身边的朋友时,他将放弃使用绝对方向参照,转而使用相对方向参照,故他可能会说:“我朋友正坐在我的右边。”不过,一个土著人会一直使用绝对方向参照,并说出这样的话:“我的朋友正坐在我的东南侧。”“勺子在杯子的西边。”显然,对于一个年幼的土著儿童,他最好能够牢牢掌握绝对方向,否则将跟不上别人大部分的谈话。
此外,波洛狄特斯基等人还透露了一个有趣的发现。在一项研究中,研究者把一摞卡片分发给被试。这些卡片连在一起,可以描述某一事件的发展过程,例如“一个人慢慢变老”,或者“做了一顿饭然后吃掉”。研究者要求被试对这些卡片进行排序,结果发现:英语使用者通常会从左到右进行排序,希伯来语使用者会从右到左进行排序(这是希伯来语的书写方向),但土著语使用者却会从东往西进行排序——这意味着,若他面朝北,则会从右到左进行排序;若他面朝南,则会从左往右排序。
波洛狄特斯基等人的研究有力地支持了萨丕尔-沃夫假说,表明如果使用不同语言去认识世界,人们就会获得不同的世界图景。但也有人认为,我们很难将语言从文化中隔离开来,故语言对思维的塑造也许反映的是文化对思维的塑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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