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斋存《绘图重增幼学故事琼林》一部,四卷,线装四册,为上海锦章图书局1940年印本。是书为两截楼本,上截为《中外名言》,下截为《幼学故事琼林》。笔者翻阅此书,发现《围城》中征引的名言有几句可在此书中找见。
《围城》中的方遯翁喜掉书袋,显得迂腐可笑。第二章,方遯翁说:“男人非比她高一层,不能和她平等匹配。所以大学毕业生才娶中学女生,留学生娶大学女生。女人留洋得了博士,只有洋人才敢娶她,否则男人至少是双料博士。鸿渐,我这话没说错罢?这跟‘嫁女必须胜吾家,娶妇必须不若吾家’,一个道理。”方遯翁引的“嫁女”一语,为宋人胡安定语。《幼学故事琼林》上截即有此语:“嫁女必须胜吾家者,胜吾家,则女之事人,必钦必戒;娶妇必须不若吾家者,不若吾家,则妇之事舅姑,必执妇道。”
方遯翁颇好医道,小说第四章写道:“方遯翁正如一切老辈读书人,自信‘不为良相,便为良医’,懂得医药。”“不为良相,便为良医”是范仲淹名言。《幼学故事琼林》卷四《技艺》云:“陆宣公既活国又活人,范文正等为医于为相。”注云:“范文正少时,尝曰:‘吾不能为良相,必为良医,以医可以救人者也。’”
《围城》第七章,汪处厚向方鸿渐等人讲,他怀疑他家老妈子买菜扣了钱,引了“不痴不聋,不作阿家翁”。此为唐代宗的话。《幼学故事琼林》卷二《祖孙父子》有此句,作“不痴不聋,不作阿家阿翁”,意思是作为一家之主,对下辈的过失要能装糊涂。“家”通“姑”,阿家阿翁即公公婆婆。
《幼学故事琼林》卷二《妇女》云:“曰阃范,曰懿德,并美佳人。”这正是《围城》中三闾大学女生指导范懿名字的由来。不光范懿,连钱锺书的笔名“中书君”在这书中也能找见。《幼学故事琼林》卷三《器用》云:“管(原书“管”误作“笔”)城子,中书君,悉为笔号。”钱锺书早年用“中书君”发表诗文,他的诗集也命名为《中书君诗初刊》。
《幼学故事琼林》是一部旧时极常见的蒙学书,笔者无意用这部兔园册子为《围城》做注释。倘是做注释的话,那要征引朱熹《小学》(胡安定语)、吴曾《能改斋漫录》(范仲淹语)和赵璘《因话录》(唐代宗语)那样的书。当然,钱锺书创作小说,到底取资于那些笔记杂著还是蒙学读物,恐怕也难以说清。因此,笔者草此小文,仅是拈出一部名著和一本孩童读物的联系,聊作稗史趣谈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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