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蒙正是宋太宗朝宰相。有个官吏想和他拉拉关系,准备通过吕蒙正的弟弟,将自己家藏祖传宝镜作为礼物,送给吕蒙正。一日,吕蒙正的弟弟假装不经意间和哥哥提起此事,说这面宝镜能一直照出去二百里,绝对是件稀罕物。哪知吕蒙正听罢一笑说:“我脸只有碟子大小,宝镜能照二百里与我无用,不要。”弟弟听了以后,就不敢再说这件事情了。
碟子大的脸,为何用不着照二百里的镜子?据我猜想,吕宰相可能认为镜面越大才能照得越远,范围越广,按这个“原理”,他脸小所以用不着。
“没用的,不要!”吕蒙正拒绝贿赂的理由简单而坚决。这面宝镜能照出二百里是真是假,暂且不论。既然那名官吏能将其作为礼物送给宰相,肯定不是一般的东西。对于贵为宰相的吕蒙正来说,收藏这么一件“稀罕物”也与其身份相符,但他偏偏不要,甚至连拿来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
纵观古今贪官,在他们收受的贿赂之中,其实有很多东西,于他们自身而言根本就没有用。名人字画他们看不懂好在哪里,各种古玩他们根本不会鉴赏,但他们仍然来者不拒。有朋友会说,他们收这些为的是东西背后的价值。可收来一座金山,这辈子消受得了吗?而太多的金钱其实同样没有用处,放家里怕丢,拿出去又怕被人发现,东窗事发后,只能成为负担。这就如同吕蒙正所言,碟子大的脸,要一面照二百里的大镜子根本就没用,还是不要为好。
儿童心理学家皮亚杰的认知发展论中,幼儿时期一项重要表征,便是泛灵论。也就是说,万物有生,一切物体就有灵魂:在稚嫩的画作里,日月总是一副笑脸模样;布娃娃会在夜里想妈妈;一颗石子砸了另一颗石子,就一定不再是好朋友了;摘一朵花,植株该有多么不舍,多么痛……
人在懵懂之初,原来曾经如此用力呵护过万物!身边的一切,无不可以把臂言欢,倾心相交。
汪曾祺老先生也有一部暖心的集子,《万物静观皆有灵》。普通一物,大隐隐于市一般,尽知人间百态,反倒生动可爱;寻常一味,总与一方水土一方人血脉相通,食物有很多,总也吃不够的也就那两三味。
朋友跨城搬家,几盆被精心侍奉的花草不得已易主,定居在我家。起初郁郁葱葱,却没能旷日持久,三个月后,逐盆枯萎凋敝。我对朋友说,植物是有记忆的,经不起别离。
母亲赶到我的城市,替我分担家事,她家里养了七年的老狗,被临时寄养在亲戚家。半年后,母亲黯然地跟我提起,老狗没了,可是它分明谈不上年事已高。
对世界一往情深,自然不会觉得世间凉薄,如同那句白话,心中有什么,眼中就有什么。所谓“灵”,不过是万物对温柔而来的人,给予的反馈和回应。深情,不该被冷落与辜负。
如果,人足够情深义重,那么,万物自然有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