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房又卖地
三十年河东,四十年河西。村民苟德强把这句话当口头禅,前后有三四十年。可是如今他不用嘴说了,而是改用双脚──或者说,他是改用双脚走出的轨迹──表白人生。
对着老婆郭子娥,苟德强曾说过这么句话:从今往后,这个鬼地方,就是八抬大轿也别想把我抬回来。郭子娥说你小点声,别人听见,会说你本事没有口气大。苟德强说人都是逼出来的,话也一样。换成别人,说不定说得比我还直接。
1993年9月,从那个叫白杨树的地方举家迁离古路村,跨过门槛的一刻,苟德强有一种卸下铠甲的轻松。他在这地方生活了差不多三十年,年龄同他难分伯仲的一棵核桃树都已现出了老迈之态,他对于未来的希望还一点没有发芽的迹象。所以三年前他带着老婆孩子去县城附近的富泉乡租了房子,一边打工赚钱,一边陪娃读书。钱虽挣得不多,但人勤快,日子也没有太过为难他们。
生活上了轨道,苟德强就想起了留守家中的老爹老妈。让上了年纪的爹妈留守家中无依无靠,他不放心。接他们下山,两个老人却舍不得。老家四间瓦房花九牛二虎之力才盖起来,人一走,房子慢慢就塌了,房子塌了,那一段岁月也就没有住处了。老人割舍不下的还有六亩承包地和七十多亩林地。同土地打了几十年交道,彼此已成了朋友,地荒了心疼,感情荒了也心疼。苟德强的电话催得紧,老人讲了实话。苟德强说把房子卖了吧,地也卖了吧,这样房子不会塌,地也不会荒。
苟德强家要卖房卖地的风声在村子里飘荡许久后,苟德强的亲弟弟苟德军捉笔写下一纸协议。另一个在协议上签字的是五组的庆树强,双方约定,庆树强以两千六百元现金买下苟家四间房、七十六亩地。读者看到这里或许会觉得庆树强是牵了一只羊换了一头牛──两千六百元,半部苹果手机都买不到、小县城里一个平方的商品房都买不到,却“收割”了苟家一栋房子和那么多地,太夸张了吧?可是请别忘了,那时候的万元户,身价并不比今天的“百万富翁”低到哪里去。所以,在写有“任何情况下不得反悔,否则赔对方违约金一万元”的协议上签完字,庆树强看到,苟家兄弟俩脸上浮漾着窃喜之色。
庆树强之所以出手,是因为看上了苟家是单列户,放养的牛羊不会侵略别人领地,不会引起纠纷。房子也有用处,他拆了其中两间,将木料和瓦用到自家老屋,剩下两间作为照看牛羊时的落脚之地。地看起来宽,多数是山林,可供耕种的不多部分他种了苞谷。收成却不好,一年比一年不好──天不下雨,苞谷苗子干得起了卷、冒了烟。庆树强怎能不后悔,两千六百元哪!可是他哪后悔得起,白纸黑字写得清楚,红红的拇指印也说得明白:后悔可以,一万一次!
天地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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