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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缘居考琐 饶龙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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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6-02 22:30:44
因缘居,是学术大家罗宗强先生的斋号,也是他在南开园最后一处居所。“因缘居”之名目,始见于《因缘集》(南开大学出版社2004年版),其《后记》末尾题署曰:“2003年冬,记于南开大学西南村之因缘居。”由此可知,因缘居作为一处住所是有准确定位的,址在南开大学西南村57号楼。先生一家于2002年搬迁入住,其斋名应该在入住后方获得。
 
先生在南开园的居所,凡经七迁。从第八学生宿舍半间资料室(1975—1979),及地震避灾期间于操场自建泥坯房(1976—1977),到西南村19号楼1单元(1979—1982),到北村15号楼2单元(1983—1987),到西南村42号楼1单元(1987—1992),到北村4号楼1单元(1993—2001),此六处居所均不曾有雅称;唯西南村57号楼的这处居所,题名为“因缘居”。
 
先生称己居所,还有其他多种说法。如《玄学与魏晋士人心态·后记》署“1990年金秋记于南开大学之寓所”;《魏晋南北朝文学思想史·后记》署“读完二校,记于南开大学之北村寓所,1996年3月6日凌晨三时”;《明代后期士人心态研究·后记》署“2006年3月,罗宗强记于津门,时年七十有五”;《晚学集·后记》署“己丑仲春,又是桃花盛开时,记于津门旅舍”;《明代文学思想史·后记》署“2012年春宗强于天津旅舍时年八十有一”;《因缘居存稿·前言》署“2015年春于津门旅次”。其寓所、旅舍之类,大抵都是泛称而已,除了寄寓客居之意,似无更多深味存焉。而因缘居,似为一特例;其壶里乾坤,颇耐人寻味。
 
我曾询问先生,“因缘居”名因何得来?他说是2000年前后,偶然得自在武汉和日本两所寺庙的签语;但他否认这与佛家因果、宿缘之说有关,而只是借因缘佛来表达“因任自然”之感悟。
 
先生平生治学,一向很重视研习庄子;凡登入罗门的弟子,都要研读《庄子》。他说:“我希望我的学生认真……但是认真之外,还要超脱,要拿得起,放得下,一切顺应自然。这恐怕就更难一点,能和认真结合起来,那就更好了。”他希望门下弟子,既能认真做事,自强不息;又能顺应自然,超脱俗累。
 
先生不只从学理上研释庄子,更将庄子融入自己的生命意识。他说:“庄子所向往的那种自然境界是很难达到的”;“我个人对于《庄子》这本书的喜好,主要是生活情趣的问题、精神归宿的问题”;“《庄子》这本书讲得非常好,是是非非,可与不可,方生方死,说出了很多很深奥的道理。随着时间和条件的变化,当年可的,后来变成不可了,当年不可的,后来变成可了。是与非也一样,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人类社会就在可与不可,是与非的反复中不断前进。”(《自强不息,易;任自然,难。心向往之,而力不能至——罗宗强先生访谈录》,《文艺研究》2004年第3期)
 
此对“因任自然”之感悟,质言之就是随顺因缘。它是动态的,而非静止的;时间在流逝,条件在变改,若能随顺之而不搅扰,人生境遇便因之而化。这样,既没有永久的对错,也没有绝对的好坏,一切随顺因缘,此即谓任自然。先生作为因缘居主人,正是由随顺因缘而任自然的。
 
先生恒常有一种人生漂泊感,这种感觉不仅体现在他居无定所,更体现在他寄食多方而饱尝艰辛。如今,先生驾鹤仙逝,回归大化浑茫,再也不用漂泊了,可息心于这居所。而恰逢此疫情严控时期,先生灵堂就设在因缘居,仅供亲人、弟子祭奠,既不用折腾挪移别处,也不用惊动社会各色人群,这正是先生所喜欢的安宁。这份安宁就挂在遗像的嘴角,是那种温厚谦和含蓄的微笑。这微笑,是我在先生门下求学三年中日常感受到的,也是离开师门二十六年梦忆中时常浮现的;今日就定格在这因缘居里,铭刻在弟子永久的思慕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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