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上世纪70年代末入伍的。如今,已过花甲的我,总回想起在新兵连的那段日子。
还记得,刚进营房大门,墙上八个字就映入眼帘——“团结、紧张、严肃、活泼。”我明白:这就是军营的主旋律,已刻入战士的灵魂。营房是那样整洁,一排排用青砖砌成的宿舍,路两侧是树干上刷着雪白石灰水的白杨树,所有东西都摆放有序,就连施工用的沙石料都被堆成标准的几何形:眼前的一切让人感到新奇。走进干净的宿舍,放下背包,我们来到“新家”。
“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这是班长对我们讲的第一句话。他个子不高,留着小平头,不苟言笑。他说:“你们从普通的学生到军人是一个很大的变化,虽然穿上了军装,走进了营房,但是思想作风、行为举止与标准军人相差甚远,所以你们现在还不能佩戴领章帽徽,也不能称作是真正意义上的军人,要想完成这个转变,必须经过系统学习和严格训练。大家要做好吃苦的准备。”班长的话斩钉截铁,我们听后个个摩拳擦掌。
新兵连训练生活正式开始了。清晨,天不亮,起床号准时响起,开始了一天“两眼一睁,忙到熄灯”的紧张训练。在班长的督促下,我们在十分钟内完成起床、穿衣、叠被子、上卫生间等一系列事情,然后到室外集合。连长在队列前做了简短动员,他说:“兵,要天天练,才能保持昂扬的斗志;战刀和宝剑,要经常磨砺,才能保持刀刃的锋利。只有这样,才能在祖国需要的时候,冲得上去,打得赢。”连长是1968年入伍的老兵,黑褐色脸膛,操一口浓重的冀中口音。他表情严肃,炯炯有神的眼睛在全连一百多号人的脸上来回“巡视”,不怒自威。他声音铿锵有力,穿透力强,在空旷的操场上回荡……队列里安静极了,连喘气的声音都能听到。我还是第一次见这种阵势。站在队列里,我的心“突突”直跳。
队列训练开始了,以班为单位,进行队列基本动作练习。班长边讲要领边做示范,为了使训练扎实有效,他先对每个人进行单兵教练。于我而言,这些队列基本动作以前在学校也练过,但没有这样严格。部队训练是严格按照《队列条令》来进行的,标准是非常高的。单说一个“立正”,就要做到:挺胸、挺颈、挺腿、收腹,平视前方。立正的姿势要做标准了是很难的——而这个动作是军人平时基本站立姿势,一定要做到位。
队列训练是枯燥和劳累的,一个简单动作,不知重复多少遍,才能做好。每次练完,我都感到腰酸背痛。但让人惊喜的是,经过日复一日的练习,我们动作渐渐走向规范。一向严肃的班长,脸上有了笑容。而更大的收获是,我们知道了军人就是要做到令行禁止,懂得了“步调一致才能得胜利”的含义。
新兵训练常常是半天队列加半天学习讲座。新兵连的第一课是指导员给我们上的。他是南方人,讲起话来循循善诱。他讲述了人民军队艰难而辉煌的历史,让我们深深懂得了自己肩负的责任。他鼓励我们,从小事做起,磨炼自己的意志,献身国防事业。他的话“润物细无声”,悄然流进我们的心田。
新兵连的生活有一个重要内容就是整理内务卫生。这项工作的关键是“叠被子”。连队要求每个战士都要把被子叠成“豆腐块”。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叠被子是需要技巧的。新发的被子看上去软绵绵的,实际上很“不听话”,任你使多大的劲,它根本“不理你”。班长不厌其烦地手把手教我们。按照他教的要领,我们一遍遍地练,反反复复去叠。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一段时间练习摸索,我们终于找到窍门了,被子让我们“驯服”了。
内务卫生,还包括宿舍内所有个人物品,都要摆放整齐有序,差一点也不行。我体会到,这些看似“形式”的做法,是为了让人记住:军人做任何事要规范严谨,保持整齐划一。
不知不觉,近两个月的新兵连生活就要结束了,虽说很辛苦,可我们觉得自己在各方面都有很大的提高,逐步完成了由一个青年学生向军人的转变。
这一天,班长把大家召集在一起,开班务会,他郑重地告诉我们:“今天对你们来说,是个难忘的日子,领章帽徽正式发下来了。从今天开始,你们是一名真正的中国人民解放军战士,大家要对得起这个光荣的称号,不能给军人脸上抹黑!”我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觉得自己一下子“长高了”。按照班长教的方法,我们缝好了领章,缀上了帽徽,见到镜子的自己:鲜艳的领章映红了朴实的笑脸。
晚上,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我想:如果说,军旅生涯使人终生难忘的话,那新兵连的生活,会在从军的路上留下深深的印记……于是,我拿出手电筒和日记本,在被窝里写下了自己的感受。到了周日,我请假到县城照相,然后把自己的军装照寄回千里之外的家乡天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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