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六、他一眼就认出了儿子
来子在街上走了一会儿，不知不觉来到针市街东口儿。这时一抬头，突然愣住了。见一个男人领着个八九岁的孩子，正从对面的街上迎着走过来。来子一眼认出来，这人是自己的父亲老瘪。老瘪正一边走，一边东瞅西看。可以看出来，他日子过得不太舒心。虽说已过了十多年，看出人有些老了，可还不光是老的事儿，整个人都看着没精神。
来子站住了，朝那边看着。
他发现，旁边的那孩子，看眉眼儿有几分眼熟。再细看才想起来，像自己。这才明白了，应该是父亲跟那个女人又给自己生了个兄弟。
来子想了想，没过去打招呼，转身走了。
老瘪的日子确实过得不舒心。
这几年，自从开了这嘎巴菜铺子，二闺女儿越闹越不像话。平时霸道点儿也就算了，老瘪也不想跟她太计较。可渐渐发现，她当年在娘家做姑娘时的老毛病又犯了。街上来吃嘎巴菜的，三教九流都有。二闺女儿好说笑，有的男人跟她开几句过分的玩笑，明里暗里说些占便宜的话，她不光不掉脸儿，还跟着一块儿笑。老瘪是老实人，老实人都本分，况且又做着生意，自然看不惯二闺女儿这么胡闹。
后来，二闺女儿还要拜一个顾客为师，学说相声。这一下老瘪实在看不下去了，就跟二闺女儿说，你别忘了，咱是卖嘎巴菜的，干嘛就得吆喝嘛，你这又要学相声，又要拜师，这算哪一出？可没想到，老瘪这么一说，二闺女儿急了，眉毛一拧瞪起眼说，我学相声怎么了？我乐意！
老瘪还是耐着性子说，我是说，你学这个没用。
二闺女儿说，有用没用，你管得着吗？
老瘪说，我怎么管不着？
二闺女儿说，连这个家都是我的，有你说话的地方儿吗？
老瘪心里窝气，可又说不出来。夫妻过日子就是这样，不在贫富，街上有句话，穷穷过，富富过，过的是个心气儿。做买卖更是如此。老瘪天生是个勤快人，也能吃苦。可看着二闺女儿整天这么折腾，再吃苦就不认头了。一不认头，这买卖做着也就没心气儿了。过去铺子是早晨卖嘎巴菜，到中午晚上也不闲着，再卖点儿馄饨面条儿之类的。这以后，早晨一过也就收了。老瘪在家待着，看着二闺女儿也烦，没事儿就带上小帮子出来闲逛。
这个下午，老瘪领着小帮子走到针市街东口儿，也看见了来子。老瘪当年从家里出来时，来子才十几岁。现在远远看着，已是个大老爷们儿了。个子虽不高，可一走路也一晃一晃的了。毕竟是自己的儿子，还是一眼就认出来。老瘪知道，来子也已经看见了自己。但他心里犹豫，过去还是不过去。正犹豫着，再看来子，已经一扭脸走了。
老瘪朝那边愣愣地看着。
来子就这么消失在街上的人群里了。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