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钥匙转动门锁的声音，在厨房忙活的她知道时针指向六点，老公下班回家了。不同以往的是，过了几分钟，都没等到那句“我回来了”的问候声，也没看到他探进头来，扇动鼻翼，一副享受烟火气的陶醉模样。她急忙关上燃气灶，走到客厅。他连鞋都没换，屁股深陷在沙发里，喘着粗气，拧着眉头，拳头紧握，看样子在生闷气。
“怎么啦？”她小心翼翼地走近。“气死我了，就一点小事，王扒皮当那么多人的面，不分青红皂白就开训，让我下不了台，我当时就怒了。”她知道王扒皮是老公的直接上司，老公和同事们私下里都这么称呼他。“后来怎么样啦？”她关切地问道。“火腾就起来了，肺都要炸了，要不是哥几个拦着，我要和他理论清楚。”他依旧不依不饶。“没有正面冲突就好。”她松了口气。“不行，还憋着呢，啥时候受过这窝囊气，我得给王扒皮打个电话，好好骂他一顿。”她知道他倔脾气上来了，赶紧给他倒了杯白开水，“气大伤身，别跟自己过不去啊，再说啦，他是领导，能老老实实接你的电话、挨你的臭骂？”
他喝了口水，想了一下，“嗯，说得对，那我发短信，他总得看完吧。”他抄起手机，飞快地摁了起来。“忍你不是一天两天了，士可杀不可辱，老子不伺候了，就你这副德行，也配当领导？”输完这段话，他长出一口气。“我觉得话说得不能太冲，不能带有人身攻击。”她在旁边小声提醒。
沉吟了一会儿，他删掉了刚才那段话。“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老子不干了，破单位有什么了不起？”他把手机屏幕转向她，这样行吗？她在旁边坐下来，“毕竟还没交辞职信，能不能得到批准，办不办得成手续，都两说呢。他圈子广，人脉多，说你一句不是，够你喝一壶的。”
他拿起了水杯，又放下，重新开始输入。“我哪里做错啦？我觉得憋屈，实在咽不下这口气，我想要个说法，”他拿给她看，总可以了吧。她像是抒发感慨，“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要啥说法，像秋菊那样，要来不也后悔啦？”
他猛地喝了一大口水，差点呛到，拿起手机一字一顿地修改起来。“王主任，今天我不该和您顶撞，向您郑重道歉，您大人不记小人过，请求您的原谅。”他声音低沉，我都认错了，头够低了吧。她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四个您，态度很诚恳，但你得这么想，王主任能守着这么多人批评你，是没拿你当外人，可能是故意做给别人看的。”
有这可能？他狐疑地把一杯水喝完，又飞快地敲起字来。“主任，今天有幸聆听您的教诲，受益匪浅，我一定谨遵教导，努力做好工作。”终于达成一致，“嗯，这个不错，有态度，有表现，很好。”“嗖”的一下，信息终于发出去了。
两个人笑了，一起心满意足地走向餐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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