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嚣之后是茫然的平静,吵吵嚷嚷代替不了理性的思考。
在徐晓冬“武术打假”事件前后,暴露出两种不科学的武术价值观,一种是武术神秘主义,另一种是武术虚无主义。
武术神秘主义,打着弘扬中华传统文化的旗帜,夹带着盲目自大的民族主义情结,夸大武术技能,神话武术,神话古人,招摇撞骗,贩卖糟粕,大赚迷信钱;武术虚无主义则相反,认为武术无用,无视历史,否定中国武术的境界和价值,否定优秀的传统文化。两种认知态度都是不科学的,都会毁灭武术的前程。
(一)“意会不能言”“玄之玄又玄” ——神秘主义之一
传统武术在技法学习和研究上,神秘和模糊的概念仍然占有很大的比重,科学和实证主义者仍然是少数派。甚至一些从事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领域工作的人,一旦进入武术领域后,也变得神秘起来。
必须认识到,神秘化和玄虚化不利于武学的传播和发展,因为神秘玄虚往往掩盖了现象背后的基本原理。在神秘主义的传承中,通常缺少平等的对话和讨论,缺少辩驳和批判。神秘主义是滥竽充数者最好的外衣,方便了很多故弄玄虚的“伪大师”招摇撞骗。
(二)攀附宗教——神秘主义之二
古代社会,宗教与科学是分不开的,科学没有独立。近代,科学与宗教分离了,武学作为科学已经没有必要再依赖宗教而成立。
古代的武术往往攀僧附道,言必称阴阳八卦,这种现象不能完全归因于宗教信仰,更不能完全抨击之为迷信,因为其中包含着科学知识和科学追求因素。
阴阳五行、太极八卦是中国古老的科学,在西方科技传入中国之前,中国本土的哲学、科学就是阴阳五行和太极八卦术数知识。古人言必称阴阳八卦就像今天我们很多人言必称相对论一样,表达的是科学,尽管我们对相对论也许并不真正了解。尤其是道教的知识系统中本身就包含了很多科学和技术的成分,中国历史上很多科学家都是道教徒,另外佛教也有很多科学知识的成分。所以,人们把武学攀附僧道,也就顺理成章了。
古人有时候会把人创造的说成是神创造的,甚至把自己创造的说成是夜梦神仙所授。这样做篡改了历史,掩盖了真相,不利于今人探究武术的真实发展脉络。神话拳术来源,掩盖真相,偷人之功,对创造者、贡献者是一种极大的不尊重。这样的故事一开始对个别人有好处,最终对所有的人都没好处,这是中华民族武术传播史的悲哀之一。
在武学中同样存在人本主义和神本主义的差异,把现代的作品说成是古人的作品,把今人的创造说成是古人的创造,是一个民族不诚实、不自信的表现。这种荒唐的表现,最终会扼杀民族的创造力。
一个行为的对与错,往往是以一种特定的文化为坐标系的,当某种具有坐标意义的文化已经整体倾斜、落后,甚至错误的时候,越忠实于这种文化,与这个坐标系捆绑得越紧,错得也越远。这就好比清末顽固派,如果按照旧文化评判,他们中的很多人应当属于忠臣,但是由于他们与历史发展方向背道而驰,结果成为旧制度的殉葬品,个人情节上的悲壮无法改变历史对他们“轻于鸿毛”的评价,甚至被后人视为笑料,至多是为之惋惜而已!对于武术界的一些陈规陋俗,当做如是观。
(三)武术可以神奇,武学不能神秘
神秘仅仅是科学的动因。爱因斯坦曾说:“我们所经历的最美妙的事情就是神秘。它是人们的主要情感,是真正的艺术和科学的起源。因为如果不再感到奇怪,不再表示惊讶,那就和死了一样,和一只掐灭的蜡烛没有什么不同。”伽利略讲:“世界上没有不可认识的事物,只有尚未被认识的事物,生命的全部意义就在于探索那些未被认识的事物。”科学与神秘的关系是极其复杂的,人类历史上,有披着神秘外衣的科学,也有装扮成科学的迷信。
武学是科学,科学从来不是神秘的。南怀瑾认为佛学修身证悟“不可思议”,不是“不能思议”,其意思不过是“不可用习惯的意识思维去思想、去拟议”而已。[1]
修持求证,即知即行,功夫与见地并进,不仅求实际的证悟,还要求得知识和逻辑。没有科学的精神,中国武学必然走进死胡同。历史上,很多读书人能练成高功夫,如古代的李白、岳飞等人,现代的洪钧生、王培生等人,都很爱学习,一方面反映了读书人认真、求真务实的精神,另一方面也反映出读书人具有较高的思考能力和研究能力,因而在功夫习练方面表现出了优势。
科学和宗教有一个重要的区别。科学越现代、越晚近越发达,而宗教则是越古老、越遥远越神圣。在科技领域过去是油灯,现在是电灯;过去是马车、牛车,现在是汽车、火车、飞机、宇宙飞船。武学是科学,不是宗教,现代的武学可以超越往昔。《圣经》几千年来是一个字也不会更改的,武学则会不断地革新,不断地完善。
(四)武术神圣与武术虚无
武术神圣化和武术虚无主义,都是不客观的。
所谓武术神圣化,就是夸大武术技能,神乎其技,唯我独尊,不切实际地贬低世界上其他搏击术,甚至贬低其他运动,贬低现代科技,这在“抗日神剧”中就有所表现。
武术虚无主义则截然相反,贬低武术,认为中国武术不过是花拳绣腿,中看不中用。妄自菲薄,崇洋媚外,不重视本民族的体育运动。这两种倾向都是不客观的,不利于武学进步。
必须抛弃虚幻的思想,开启求真务实的理性思维。如果我们的武学中始终充满着对美和真实的旺盛需求,那么任何腐朽的、虚假的东西都将难以侵入,武学和武者的人生也会因此而纯洁,免去了俗滥和庸流。
(五)武术失真和衰落的两个重要原因
其一,“鸳鸯绣出随君看,莫把金针度与人”——传播中的保守主义。
武学传播中的保守主义是导致武术失真和衰落的重要原因。老师舍不得教学生,甚秘其技。或者深自密惜,秘而不传,“鸳鸯绣出随君看,莫把金针度与人”。或者只言片语,遮遮掩掩,传而失真,结果是金针和鸳鸯都丢了。与此保守态度相反的是“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教原理,教方法,推动原理和技术的进步,这是开放的态度、科学的态度。
门户之见,故步自封,以本门武功为神圣,对于其他门派武功不听、不看、不学,对外国的东西,不管你多么有价值,一概排斥,武断拒绝。
基于内心模糊的,却又坚决的门户成见,排斥新思想、新事物。对于自己没有想清楚、没有看明白的东西,妄加批判,不能心平气和地用科学的态度来分析。
必须认识到,在初学阶段,专注于一门一派之技法是可以的,须知往高境界走,非谙熟百家,不能精于一门也!
其二,伪大师滥竽充数,招摇撞骗。
与保守而舍不得教学生的老师相反,还有些人好为人师,不懂装懂,以讹传讹,害人不浅。自古以来,江湖之上的骗局就很多,很多人伪装成武术大师,气功大师,招摇撞骗。今天,公园里、街头边,东倒西歪教太极拳的师父也是随处可见。殊不知武学是一门高深的学问,武术是一门精微的运动,技术要求很高,太极拳更是如此,很多人长期习练错误的动作,膝盖受损。不仅是徐晓冬要打假,近10年前,我与太极拳陈正雷先生交谈,他当时就对国内的太极拳教练水平深感忧虑。武林中,很多明眼人、很多真才实学者,也都对滥竽充数者深恶痛绝。
欺世盗名的江湖师父通常有两个特点:一是不学无术;二是“口头禅”。不学无术,就是没有学识,没有真功夫。“口头禅”就是身中无禅,心中无禅,禅只在嘴上,夸夸其谈,耍嘴皮子。
编辑:DEF1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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