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冬末初春,新冠疫情在国内国外暴发。我最关心的是中美两国的疫情,因为侄女和一些亲朋好友都在美国,且大多住在疫情重的纽约州和加州。侄女、表姐、闺蜜的女儿,这三个身在美国的中国女性,在美国疫情暴发期间的真实生活到底是怎么样的呢?
疫情有变角色互换
新冠疫情在国内暴发初期,侄女艾米丽问我要不要寄些口罩回来,她正在和同学们一起筹集口罩准备捐给国内的医护人员。我说口罩应该寄给最需要的医护人员,别寄给我了,我可以少出门。我手机朋友圈里,一个名为“达拉斯的天津卫”的群也在组织大家给天津的养老院捐赠口罩。
2月中旬,艾米丽建议我去美国躲避疫情的威胁。而我觉得当时国内疫情虽严重,但国家正在全力以赴防控疫情,集全国医疗力量支援武汉,设全民层层防线阻止传染,估计很快会好起来。于是,就赴美还是留在国内的话题,我和侄女及亲朋在大洋两岸探讨,并且时刻关注研判所在国的疫情动态。
我电话询问闺蜜何茜,她不赞同我此刻去美国,因为目前疫情分布情况不明朗,乘飞机长途旅行传染的几率会很大。何茜去年年底从美国回来照看年迈的母亲,她告诉我,即使我想去美国,恐怕也订不到机票了。目前美国各大航空公司的机票已经买不到了。她说她早前在美国时预订的往返机票,航班已经被延期至一个月以后。
何茜的话说完次日,就传来美国从中国撤侨的消息。随后美国对中国赴美者要求在第三国隔离14天之后再进入美国。紧接着美国各大航空公司停售飞中国的机票。不久,由于赴美乘客的减少,中国飞往美国的航班也在减少。面对行程的艰难,无论是想去美国的,还是想从美国回来照顾年迈家人的,都难以成行。
不久,美国也发生新冠病毒疫情了。何茜的女儿琪琪在美国工作,何茜担心疫情中的女儿无人照顾,但返程机票被延期,这令她每日如坐针毡,焦虑不安。我和艾米丽的对话也由初期她嘱咐我小心防疫、少外出、出门戴口罩,换成我嘱咐她快去买口罩,并提醒她买些消毒水和食品在家备用。艾米丽对我说:既然美国也发生疫情了,姑姑你就别来了。听说国内的防疫措施很到位的,你待在国内更安全。
由于行动及时,艾米丽买到了口罩和消毒液、食品,我得知后稍微松了口气,但很快我又开始为旧金山的表姐安娜担心。联系上安娜后,我得知她没买到口罩,准备从国内寄给她。但她说不用寄,就算我买到口罩,寄到美国也要很长时间,不如她到沃尔玛超市买些布自己做口罩更快。安娜安慰我说:“加州这里每家的房子与邻居的房子之间都有一定的距离,出门基本遇不上几个人。你别惦记我了。”我想了想,她说得对,加州的居住环境不像纽约。纽约人口密集,多是公寓式楼房,邻里相遇都是打头碰脸,传染风险比较大。
非常时期生命降临
数日后,国内疫情得到控制,美国疫情开始升温,我对艾米丽的担心又多了几分。她每天去公司上班要乘地铁,在她的叙述中,地铁里的人很少戴口罩,还对戴口罩的人投以异样的目光。“别管他人什么目光,一定戴口罩,自己的防疫安全最重要。”我提醒道。
何茜身在国内,心系彼岸身为医务工作者的女儿琪琪。虽然琪琪开车上下班,但医疗场所是容易交叉感染的地方,于是何茜每天叮嘱女儿小心防护,一定戴口罩,每次多买些食物,吃够营养,提高免疫力。我也通过微信嘱咐琪琪:“医生工作风险高,你爸妈不在身边,要照顾好自己。”琪琪告诉我,她工作的地方不直接接触患者,是给患者配给药物的部门。工作中,虽然有些人不戴口罩,但她和多数华人同事都戴口罩,让我放心。
随着时间推移,美国的新冠肺炎患者迅速增多,医用防护物资紧缺,口罩奇缺,检测能力不足。来自美国亲朋们的信息是:政府号召民众少去人员聚集的地方,不是必要的事少出门,把口罩让给医务人员。当纽约确诊病例连连攀升位居全美之首时,州政府发布居家禁足令,主要娱乐场所除日常生活必需的商店都关闭。艾米丽说,她所居住的曼哈顿街道人流明显减少,上班的地铁还在运行,只是人员少了,不像平日那么拥挤。往日繁华喧嚣的时代广场、帝国大厦,顿时清静了很多。
禁足令后的一段时间里,人流大幅减少,繁华街道的餐饮店铺纷纷关门停业。当纽约成为重灾区后,停工停课。有的公司可以让员工居家办公,但艾米丽的公司不能,要么冒着风险上班,要么辞职。
艾米丽选择了辞职,她不仅为了自己的安全,也是对另一个生命负责——她怀孕了。艾米丽怀孕的消息,令我既惊喜,又惊恐,一时无语。开始孕育新生命是件喜事,可这件喜事偏偏发生在疫情大规模暴发的时候,危机四伏,出行不便,查体孕检都要去医院这个风口浪尖上的高风险之地,怎能不令人担忧。
过了一段时间,住在旧金山、洛杉矶、圣地亚哥的亲朋们说加州将要封城。我联系表姐安娜询问情况,她说:“我们驻地附近的小区也有确诊病人了,一些养老院患者很多。不过你放心,我现在不去工作了,去超市买菜就多买一些,尽量待在家里,没事不出去。”
安娜之前给一个华人工程师看小孩,每天半日工作,收入不高,每月不足1000美元,所以她申请了可以享受免费医疗的白卡。有了白卡,疫情期间,她心里踏实多了。
说到白卡,我想到几天来一直担忧的艾米丽的医保问题,连忙微信联系她:“从怀孕到生产,费用相当昂贵,你有医保吗?”艾米丽说:“我刚到这家公司两个月,处于试用期。公司还没给我上保险,就赶上了疫情。”“那你可以申请白卡吗?”“我在公司的工资超过了1100元,不符合申请标准。”“你现在孕检常跑医院,那里风险高,新冠肺炎患者多,看病又是自费,万一……”我没把后半句不吉利的话说下去,“你考虑回国吧,现在国内疫情已在下降期,而美国正在上升期。”
“姑姑,回国要集中隔离14天,我就别去给防控工作添乱了。再说,回国坐飞机需要13小时,若遇上同行者中有人携带病毒,那就麻烦了,不如在美待在家里安全。”艾米丽接着安慰我说,“姑姑别担心,麦克(她丈夫)给我买了一个单向的商业保险,孕检等费用由保险担负。我去孕检的医院,不是收治新冠肺炎患者的医院。”
听闻她有了保险,我那颗悬着的心暂时落了地。
万全之策皆大欢喜
美国由于许多企业停工,很多人都暂时不用工作。身为医务工作者的琪琪,虽不在医院门诊,但一周仍需上班三天。
安娜微信告诉我,她知道国内疫情形势明显好转,医用防护物资也不缺了,她在淘宝上也买到口罩了,让我放心。
这几天我忙着自己的事,没顾上与艾米丽联系。正想着问问她的情况,我的微信就发出了响声,打开一看,是艾米丽给我的留言。她说,这几天身体不适,没食欲,吃了东西还呕吐,很难受。
原来她遇到妊娠反应了。艾米丽的丈夫麦克是美国长大的ABC(泛指海外华人移民的第二代、第三代子女),不会做中餐,以往他们吃中餐都会去中餐馆。妊娠反应会导致孕妇挑食,孕妇吃不好则面临着营养不良,既影响自身健康又影响胎儿发育。怎么办?
我想到了去纽约给艾米丽做饭炒菜。艾米丽说:“我妈妈也说要来美国照顾我,可是美国禁行了,你们谁都来不了。”哦,我才想起来,几天前,何茜告诉我,她的机票再次被改签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起飞。
见此情景,我依旧坚持最初的想法,劝说艾米丽回国。艾米丽说:“我知道国内目前成了最安全的地方,但现在回国,这动静也太大了吧?我这几天吃饭就吐,身体虚弱,回国要坐十几个小时的飞机,哪能承受啊?”我劝她和麦克商量一下,“你妊娠反应严重会营养不良,不利于胎儿健康生长”。
几天后,艾米莉回复我:麦克不赞成她此时回国,一个孕妇长途旅行身体多半会不适应。对于当下的妊娠反应,只要解决做饭问题就行。他和父母商量了,他俩可以去父母家住,由他妈妈做饭烧菜。
这个方案当然好,是个万全之策,只是辛苦了艾米丽的婆婆。在美国,一般情况下子女18岁或就业后都独立在外租房居住,婚后的儿女更不与父母同住。艾米丽能在非常动荡时期得到公婆的接纳十分幸运,她高高兴兴地搬进了公婆家,每天享受着婆婆为她做的爱心饭菜,身体状况逐渐好转,这也让我心里稍稍安慰了些。
刮目相看年轻之心
艾米丽的事有了着落后,我静下来回想这个侄女近几年所经历的事情。当初,艾米丽大学毕业后竭尽全力地说服家人,倾尽一个普通家庭的所有积蓄,交够了排名美国前50的知名大学波士顿大学的学费,带上足够读研两年的生活费,赴美留学。
年轻人的梦想总是美妙灿烂的,甚至是迷幻的。她苦读两年传媒专业,毕业后却应聘于一家非传媒公司。当年她听不进家人的劝阻,迫不及待地要赴美留学且选择传媒专业,来不及了解美国各个行业的现状,就扇动着梦想的翅膀飞到那里。毕业后才知道,传媒行业已在全球开始萧条,读了两年传媒专业的艾米丽不得不应聘一家与传媒有点沾边儿的信息咨询公司。
心高气傲的她仅工作了一年,就辞职了。或许是觉得自己怀才不遇,与理想相距甚远。她用积蓄和当时的男朋友、也就是现在的丈夫一起开了一家特色美食店。理由是,美国人开中餐馆能火,我作为中国人做正宗的中国美食会比他们更火。
也许又是一个新的财富梦想,激励她大幅度地跨行择业。不惧新风险,说干就干,这就是年轻人的魄力。说起航就立刻飞,不管谁劝阻,遇到困难立刻断航转行。这不畏艰险的勇气,我真不知该佩服还是担忧。
要是在国内,拥有美国名牌大学硕士研究生学位的年轻人,很少会屈尊当一个小店老板的。当然,艾米丽选择这样做,也和当地的文化有关,职业没有高低一律平等,没有人歧视小看平凡的职业。起初他们经营得不错,但那份创业的喜悦,半年后就因为亏损而消失了。艾米丽让麦克管理维持店面,她又应聘了一家公司就职。现在遇到疫情,餐厅停业,她则被动辞职,我很担心她经不起这般双重打击。
而艾米丽看上去依然平静,也许这就是拥有一颗年轻的心的好处。花朵一般的小姑娘充满活力,抗挫折力更是令人刮目相看。或许我只看到了她遭遇挫折的一面,忽略了她人生中的重大成果:收获了爱情、家庭、孩子。
我一时难以理解,在急速暴发的疫情时态下,在每天听到看到一个又一个患者进医院的背景下,一个26岁的女孩居然有勇气孕育新生命。当然,我理解与否已不重要,艾米丽自己觉得幸福最重要。别人看似不可思议,本人能够乐在其中,才是人生的真谛。
我的思虑被一条新闻打断,4月26日美国的病例有所下降,纽约州力争5月中下旬解禁,复工复产。这是个令人欣慰欣喜的消息。尽管有些美国医学专家不这么乐观,但我还是希望这愿望能够成真。我知道每天新增的病亡数字,都是一个个鲜活的生命。他们的背后是每个母亲十月怀胎、疼痛分娩,一天天含辛茹苦将孩子抚养成人。谁都没预料到会祸从天降,命丧黄泉,甚至有人病死他乡。
多么希望现代医学能尽快消除病毒给人类带来的灾难,让世间所有人早获安生。不论国籍、民族,每个生命都该受到尊重、得到祝福。人类同在一个地球,人类的命运是共同体,所有人都该同心协力最大限度地战胜病毒,消除病痛给无辜者带来的伤害。
接下来的几个月,我每天盼望着艾米丽在非常时期孕育的新生命,能够以坚强昂扬的生命力健康强劲地成长。希望新生儿诞生时,疫情已完全消除,迎接宝宝的是平安祥和、充满活力的美好时光。盼望待我去看望宝宝的金秋9月,飞机降落的地方是一个晴空万里、鲜花遍地的艳阳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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