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络在不知不觉中已拉近了人与人之间的距离。明明远在天边的朋友,却似乎近在咫尺。屏幕内外,咫尺天涯。或许,这就是网络最奇妙的特色之一。2020年初春疫情的到来,更是彻底改变了我们的生活状态,往常的年,总是充满年味儿的;往年的春节假期,马路上总是蜂拥着欢快行走的人们,车站总是变成了一个彰显“团聚”的特殊符号。而今年,热闹的年味儿不在,手机微信朋友圈里,来自武汉的各种疫情信息填塞了我们的时间,一幕幕悲欢离别的生活越来越浓郁,医护人员一夜之间变成了奔赴战场救护第一线的逆行者……
疫情暴发之后,从鼠年正月初二开始,油画家朱春林就一直没有停下他手中的画笔。他的这个“不停”,并不是说他不停地为身在救护一线的人们加油鼓舞,他并没有去画钟南山,也没有去画白衣战士,而是他不停地用手中的画笔来记录自己每天的生活。他人在北京,虽然心系疫情,但是,用他自己的话说,作为一名油画家又能对抗击疫情的一线作出些什么真正有效或特殊的贡献吗?似乎也只有让自己宽慰,平静地度过防疫时期的居家生活。而如何稳定自己的情绪,寻找自己的宁静,这个不断做好自己的过程,就是他在初春日子里的油画写生生活……
在疫情到来之前,朱春林原先对于这个寒假的计划是回老家过年。因为老家在南方,正好可以在当地采风写生,但是突如其来的疫情改变了他的计划。使得他的这段时间变得单纯而安静。他从正月初二开始,一直到二月初二,一个月来,他每天都会画一幅尺寸或大或小的静物油画。每天画一张静物油画,也是一个挑战,因为他此前并没有集中过这么长的时间来一心画静物,而且每天还要给自己一个不同的油画命题──他尽可能地将自己的情绪和感受放入其中。
朱春林说,画画的意义是什么?其实,画画就是因为心里有想表达的愿望而有了意义。对他来说,画画更是一种表达自己思想和情感的方式。他给自己规定了每天画一张油画静物的计划,画完以后再配上表述自己当天心情的札记发在网络──微信朋友圈里,似乎是一种交作业的方式,但更是为了不让自己画画变得拖沓。画画有时候是需要及时地、迅速地去画,不然当时的感觉就很容易错过去了,而这段时间他自己的心情,也随着疫情的变化而变化,这些变化一一体现在他每天的画面选择和札记上。这一个多月来,朱春林已画了三十余幅油画写生,用静物油画记录了自己在初春里的生活和心情,或焦虑,或伤感,或愤怒,或忧愁,或紧张……
这是朱春林面对自己内心的真实故事。他以自己的体验和思考在告诉我们如何面对自己和如何面对艺术。这次疫情,对于学习艺术专业的我们来说,似乎在一瞬间,目睹在现实的困境里,艺术变得有些不知所措。变得有点不知道艺术这件事情究竟可以做些什么,或者说,艺术到底有什么用。是啊,艺术并不能成为抚慰疫情前线人们的一种精神所在,也不能像科研人员不分昼夜地研究出可以有效防护的药剂来。但是,在茫然失措中,在面对艺术的时候,因为疫情而浮躁焦虑着的内心才会渐渐安静下来,似乎在一瞬间,正是因为有了艺术,才又回到了那个最初的自我。就像朱春林说的,绘画可以带我们进入奇妙的感官世界,就像从一个孩子的涂鸦绘画,我们可以读到未加雕琢的感受,那种来自天籁的直觉。但是,对于一个已受到艺术训练的画家来说,这种天然的直觉有时候就会变得遥远,变得遥不可及。其实,我们每个人身上,都有与生俱来的天赋,但很多人在成长时期的应试教育里,自身的天赋或许就被逐渐磨掉了……
朱春林平时喜欢搜集一些小物件,搜集的渠道虽然不同,但是目标是一致的,就是试图留下那些留有岁月时间痕迹的物件。譬如旧陶罐、老算盘、布老虎……用他自己的话说,这些东西,其实会潜移默化地触发你、滋养你,给你以启示。他所描绘的静物,正是他平时搜集的这些不起眼的小物件。而恰恰是这些小物件,构成了他所要表达的思想与情感的刻画对象。越是在寻常的景物里,越是能寻找到所要表达的风景。在开始画一张画之前,我们的内心多少都会有一些想法,这种想法也提醒我们不能停止思考。而只要我们认真、发现、留心地去画,总会找到一个画面中的切入点。
朱春林的一幅画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画面上一个被封闭在玻璃罩子中的泰国白玉象,玉象身上装饰华丽,但是被封闭在了一个密闭的空间中。玻璃罩子的外面散乱堆放了几块石头。从这幅画上,不难读出画家在描绘时的内心复杂的感受。再如他画的另一幅油画,同样也给我丰富的联想。就像朱春林所说:我们所画的每一个物体、形态都是一种表达内心情感的方式。画画最重要的其实还是一种感觉。这个感觉中包含了视觉、听觉、嗅觉、味觉、触觉,这些都需要由心感知……这是一种由心发出的想法,可能我们有时候看见了,但是视而不见;有时候我们可能听见了,但是充耳不闻,久而久之,我们似乎也就麻木了……我们画画,不可能通过画面把一些事情给观者讲清楚,但是,通过画面中的构图、造型、色彩、笔触、肌理等这些艺术本身的因素,给观者观画时以联想。在我们的画面上,是否有画家的独立精神,是否有一种自由的思想。
如何面对艺术本身的追求,朱春林以王国维《人间词话》里谈做学问的人生“三种境界”来解释:其一,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这也是一个艺术家对艺术最基本的追求;其二,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对于艺术家来说,在漫长艺术道路中受到折磨是正常的,而这种折磨,对于热爱的人来说,也是乐此不疲而沉醉其中的;其三,众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正在灯火阑珊处。作为一个艺术创作者,画什么和如何表达总是苦苦折磨着我们,但是有句话叫做“大道至简”,即我们苦苦寻觅也无法寻找的,或许当我们回到生活中,会突然有一种惊喜的发现,其实生活中的细节,处处入画……
朱春林和他的庚子作品给我印象最深的就是艺术家朴素真诚的态度。就像他说:“你是什么人就要画出什么画,学习别人的风格那也是别人的,你做好你自己,风格是自己形成的。”是的,我们的生活中,不需要刻意去追求什么,只需要通过我们自己手中的画笔,去记录,去研究,用我们的描绘,充实自己的生活。只管耕耘,莫问收获。
生活里,虽然并非都是岁月静好,但是,因为艺术,更坚定地做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