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天涯共此时
1918年11月11日11时，就在西线停火的同一时刻，马蒂亚斯·埃茨贝格尔与德国代表团重新登上向北驶去的火车。就在一个半小时以前，文件准备妥当的停战协约刚刚交到他手中。车厢的窗户遮上了。关于谈判结果的消息传得很快，人们聚集在火车站向他们欢呼，但也有谩骂。埃茨贝格尔一行人回到泰尔尼耶，他们将在此待到夜幕降临，然后换乘德国专车。他们在凌晨2时抵达前线地区，那里现在已经停火，可以毫发无损地通过了。
11月12日早上9时，埃茨贝格尔回到斯帕的德军总参谋部。那里情况已大为改观。这个被德军占领的比利时温泉小镇，现在已经成立了工人和士兵委员会，他们打算逮捕最高陆军指挥部的将军们。军官们被扯下肩章，驻扎在此的士兵也不再向他们的长官敬礼。
埃茨贝格尔很快就发现，他在贡比涅收到的荒唐消息原来是事实：1918年11月12日的德国不再是他5天前离开时的那个国家。皇帝已流亡国外，革命一触即发。抵达斯帕没多久，埃茨贝格尔和军需总监威廉·格勒纳会了面。格勒纳表扬他在贡比涅的谈判成就。陆军元帅冯·兴登堡也借此机会，感谢埃茨贝格尔为祖国做了“价值非同寻常的贡献”。
晚些时候，埃茨贝格尔接待了两位工人委员会代表，他们来自汉诺威，正要前往布鲁塞尔去“发起世界革命”。为此，两位革命人士特意征用了一个火车头。他们以为福煦元帅已被枪杀，战争结束了。埃茨贝格尔告诉他们，几个小时前他才见过福煦，而革命者和保皇党在布鲁塞尔的冲突还在继续。两位革命代表很是失望。不过他们仍然感谢埃茨贝格尔，并和他达成协议，三人坐上征收来的火车，一起前往德意志帝国的首都。起义者和谈判代表共享一段旅程，最终的目标却南辕北辙：两位工人代表想要在柏林拥护卡尔·李卜克内西成为新总理，而埃茨贝格尔只是想近距离观察柏林的局势，并想确定一下：他以德意志帝国名义所达成的停战及其所签署的文件，是否还有价值？
天涯共此时——由代表们在协约上所指定的停战时间，在生效的一瞬间似乎同步了数百万人的人生。然而他们的经历是如此不同：有人相拥欢呼，有人对未来全然绝望。许多地方战争仍然持续，那里的人甚至不知道一份历史性的文件已经在贡比涅签署。天涯共此时——惊人的共时性和多重视角促成了1918年11月11日的世界性一刻，在此之后，历史又分裂成无数步调各异的个体叙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