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解村民
罗开茂专门去了一趟，才发现这家人日子还真不是一般难过。医院里的儿子病得都不认人了，却没忘记抽烟。孙女原来在山下读书，每周来回一趟车费要三十多块，转学到寄宿制学校，就为省下这笔钱──儿子每周消灭一条烟，也是三十多块。顶梁柱刚倒屋就漏了，不光漏，地基下陷，拉出来七八厘米宽一道裂缝。
在乡政府帮助下，李国贤家重新盖起两间房，这是后来的事。眼下，她的问题，还有半院子的人，都在静静等着罗开茂。光靠五只鸡儿当然脱不了贫，但是，如果你把它当作发面酵母呢？
这句话却捅了马蜂窝。人群里说啥的都有，其中一个说，村村都在养鸡，家家都在养猪，要是依葫芦画瓢能发财，你去换个画画的来！换了别人，这一壶喝下来脸不走样变形才怪。罗开茂的量却比别人大得多：就因为我是画画的，组织上才把我派过来。
半天没明白过来他话里的意思，就有人拿话激他：画呢画呢？只怕你是弹花匠的女──会弹（谈）不会纺。
要的就是这个节奏。十八年前描绘的蓝图，顺水推舟地展示在村民们眼前。挨着画轴，罗开茂说：当年有人说我是异想天开，说古路连苞谷都长不了半尺长，果树咋安得下心！结果如何？这两年大家种的脆红李、枇杷、桃子不都开花了吗？脱贫致富必须敢想敢干，敢干的前提，是要敢想……
有人想都没想就把他的话从中间掐断：我们没读过几页书，麻烦罗书记说明白点，到底我们要实干，还是五只鸡儿要实干？罗开茂从话里听出了得陇望蜀的意思。局里为每个贫困户提供五只鸡子、四百株花椒树苗，意在引导村民调整产业结构，别吊死在传统农业一棵树上。“古路游”渐成品牌，“农家乐”正在崛起，开展林下养殖，土鸡当成“野鸡”养，“野鸡”当作“飞鸡”卖，这是别地没有的“鸡”遇。广种花椒也是科学论证后的决策：一来汉源花椒是响当当的“贡椒”，是川菜之魂，二来花椒运输方便，三是申绍华家那棵花椒树有言在先：古路乃一代天“椒”洞天福地。至于鸡子与花椒树苗数量不多，既有财力单薄的原因，也有抛砖引玉的用意……
村民们不理解他，他理解村民们。一个人病得越久，越容易对生活失去信心。如果穷也是一种病，那么，村民的处境也就可以体会，他们的焦灼也就可以体谅。然而，对自我拯救的轻视与放弃，又绝对不能等闲视之──再高明的医生也需要病人配合，正如你不能指望一个人拄着拐杖行走，却不调动起自身的力量……
到了嘴边的话，罗开茂没说出来。做人不能野蛮，做农村工作尤其如此。毛主席说了：“你对于某个问题没有调查，就停止你对于某个问题的发言权。这不太野蛮了吗？一点也不野蛮……”
天地出版社
http://www.dashoubi.org/gongyi/zonghe/gyzx/2020-07-18/139074.html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