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七十岁生日的家宴,一盘青椒烩荏头让人感慨万千。自从离开农村,荏头已经几十年没在饭桌上出现了,小妹听他念叨过,特意从网上买来,这真是十足的惊喜,也勾起我们许多回忆。
父亲特别擅长在青纱帐里“打荏头”,这是一门技术活,早晨或者傍晚下地,抬头沿着田垄遛一圈,总能将这些混在高粱地里的“奸细”拿下。打下的荏头随着顶端的高粱叶子挽成一扣,携带起来很方便。做饭时切几块土豆,再揪几只青椒,放几片老咸菜,葱蒜炝锅,大火炖煮,更方便的是擀几张大饼围着锅一贴,扣上锅盖就“一锅出”了。夏天虽然食欲不振,但这道菜却让人欲罢不能。父亲教了我几次如何辨别荏头,我也记不住,有时看到类似荏头的高粱就捏一下或撕开看看,大多以失败告终,而撕开的高粱苞就影响了出穗。
荏头是高粱秀穗之时,少数植株没有孕育粒穗而被真菌感染结成的苞,一片高粱地里出了太多的荏头就会影响收成。宝坻是评剧之乡,评剧《花为媒》里赵丽蓉饰演的阮妈就唱道:“四月里开梨花,大雨没下透,下不透种高粱,尽出些荏头……”因此,在高粱打苞时及时地把荏头打掉,既可以防止庄稼成片感染,还能做成美食吃掉,也不浪费。
鲜嫩的荏头在叶里包着,外表是白色的,内部白中有黑,口感粘糯,除了炒烩,可以生吃,还可放在锅里蒸熟后撒上盐用蒜末、麻酱拌着吃。熟透了的荏头“狰狞”着从叶子里钻出来,通体黑色,一绺绺散开状,口感更差了很多,吃到嘴里,牙齿和舌头也都是黑色,仿佛吃了墨汁般。
李光庭在《乡言解颐》里写道:禾有不成穗者,侧生含苞,结小棒,大者寸许,小者数分,外白内苍,绝似羊毫秃笔。味甘,有土气,其大者则坼裂如胡髯,不中食,儿童谓之吾图撒,家乡曰荏头,京师则曰乌糜。方言音义,姑付阙如。这里的“吾图撒”在《乡言解颐》卷三里又解释道:吾图撒合里,大胡子也,乡言则曰吾图撒。吾图撒合里是蒙古语长胡子的意思,后来成为人们对辽代大政治家耶律楚材的习惯称呼,因此有的地方也把成熟的荏头叫做“胡子老爷儿”或者乌米。
李光庭为荏头赋诗曰:厨下老妪不解诗,主人食性犹能知。门前买花来缓缓,一把乌糜献珍罕。却讶笔头公,改名襄墨子。儿童见折苞,吾图撒合里。东坡当日嗜好殊,名多生造世所无。或疑此物寻食谱,余曰称心休泥古。在他看来,只要吃得称心可口,也就不必追究它到底叫什么名字了,况且苏东坡这样的美食家还随意给食物起了很多世间本来不存在的名字呢,想怎么吃就怎么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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