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往一个新的地方总会带给人期待和好奇——更何况此次的目的地还是汶川,一个曾让我们心碎流泪的地方。窗外,沿途像电影一帧帧变幻,从平原上一抹初夏的绿变为两面土褐色山坡,或者更形象地说应该是高高隆起的土堆。
上午11点左右,考察团抵达汶川七盘沟。七盘沟主沟长15公里,大小支沟8条,主要地貌属高山峡谷。山上植被稀少,岩层裸露。震后,一条宽约4米、依山而建的泥筑沟渠顺势直上,从沟底延伸至沟顶。同行的老师说,这条人工渠可以有效疏导两岸山体滑坡而造成的泥石流,避免流通不畅而造成的人员和财产安全。
路着实难走,跋山涉水,随处可见山上滚下来的大大小小的石头。残垣断壁仍在,泥石流穿墙而过飞溅留下的泥石死死贴在那里。房间的陈设定格在七年前的这一天,床单、被褥、衣物夹杂着泥石,乱七八糟和成一团。就在这片废墟正前方大约10米左右的地方,有一栋两层楼高的小平房,白色的瓷砖锃光瓦亮,正厅大门虚掩,还贴了一副春联。院子里摆着盆盆桶桶,一群小鸡在觅食。对岸是一个小区,3栋7层楼房,“何姐家庭旅馆”“理发”几个大红色的招牌十分抢眼。
Alexander来自俄罗斯,这已经是他第三次来到汶川了。第一次是2008年地震刚刚发生后,他作为专家前来指导抗震救灾工作,感慨于灾难之深重。2011年,他再来这里时惊叹于灾后重建工作,修葺一新,楼群林立。而这次,他带着一顶太阳帽,胸前挂着相机,边走边照,问起这次的感受,他说:“Fantastic!Amazing!”说着,拿起相机拍了一张——天空一水儿的蔚蓝。
越往上走,沟越窄,山越陡。大约下午两点,一行人席地而坐,拿出干粮,短暂休息,并准备往回走。路上偶遇当地阿姨正在路边卖樱桃,刚从树上摘下来的,个个新鲜,装了满满一小背篼,盖上几片樱桃叶,面前的小面盆里也放了一些,供试吃。她左手拎着一杆秤,腰间别着塑料袋,一边吆喝“刚刚摘下来的,新鲜得很”,一边和一众买客讨价还价“这个我拿到市场上要卖40多一斤,不能少了”、“来,拿好,你的一斤”。山谷风吹得树叶哗啦啦响,撩起她额前的头发,黝黑的脸上笑意盈盈。
返回途中考察团参观了四川汶川特大地震漩口中学遗址。漩口中学原在汶川县漩口镇,因修建紫坪铺水库搬迁至映秀镇。地震发生时学校有学生1527名,教师133名,地震造成了43名学生、8名教师、2名职工、2名家属遇难,27名学生、2名教师严重受伤,其中3人被截肢、12名学生成了孤儿、造成21个单亲家庭。地震发生后全校师生7月迁移到山西省长治市过渡,2011年3月返回汶川县映秀七一中学上课。
如茵绿草中伫立着变形扭曲的教学楼摄影\沈洁
作为唯一得到较为完整保存的大型遗址和地震震中的标志性建筑,坍塌变形扭曲的楼房、纪念表盘、记事墙、五星红旗的存在让人伫立在一方广场中央时开始重新审视灾难以及灾难过后的重生。纪念表盘布满了地震的沟壑,清晰地显示着地震发生的时间——下午两点二十八分。导游介绍,由于大地震导致教学楼剧烈摇晃,当时教学楼教室里的一面钟因为摇晃摔落到了地上,于是人们把钟放大,做成了这面记事钟。在中学的左侧是记事墙,由文字和浮雕组成。文字是大地震以及抗震救灾的叙述。浮雕则是一副真实的画面再现:解放军战士以及医护人员共同运送伤员上飞机的场景。没有署名,没有落款,没有日期。主体教学楼上的五星红旗是2009年5月12日,汶川地震一周年时天安门国旗队护旗手亲自升起的,如今依旧鲜艳如昨。
红旗鲜艳如昨摄影\沈洁
走出遗址,映秀法治广场中央有一座铭恩亭,几位老人手中拿着大蒲扇,坐在椅子上摆龙门阵,小家伙们一屁股墩儿坐在地上,捣鼓着小玩具。
但是,今天,七年后的今天,这里并没有举行特殊的纪念仪式。
七年似乎是一个时间的节点。人的细胞平均七年会完成一次整体的新陈代谢。爱情里也有“七年之痒”一说。突然发现铭记与创造是多么思辨的词语,一面是废墟,是一道疤刻在那里,时时刻刻提醒着我们铭记这场灾难;一面是新居,居住着热爱生活的人们。不管灾难曾让人骨肉分离还是背井离乡,如今一切继续——这片土地依然默默不语,一草一木,一砖一瓦,一粥一饭,一丝一缕,长于斯;生活在时钟的嘀嗒声里,踏着小小碎步,扬起裙摆,一回眸,笑靥如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