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最近的电影《妖猫传》里,黑猫不仅作为主演之一,还成为了整个故事的核心和推动力。通常,这样的角色会交给一个演技、颜值、粉丝量达到三高的明星演员,不过目前影视行业的现状,能符合这三高的要求的演员并不太多,能达到其中两项标准的已可成为行业宠儿。面对宠儿,行业自是宠爱有加,为保证其休息时间与完美形象,抠像、替身、电脑合成必须三箭齐发;反之,能被如此对待的演员,也可以自证行业地位——《妖猫传》里的黑猫就是这样一位演员。
如去掉杀人和吃眼珠子的桥段,黑猫在《妖猫传》里也极有可能靠颜值获胜,毕竟这是一张人畜无害的萌脸,作为花瓶也可赏心悦目。很多演员挑剔角色是为了维护自身原有的气质,如李连杰去好莱坞之前从来不接反派角色,因此在好莱坞首秀《致命武器4》中,这个银幕英雄专业户在走进资本主义大本营后瞬间变身黑帮大佬而被热议。黑猫原本也可根据自身萌系属性将自己打造成一个脸星,但这样的选择通常只存于两类演员之间——德高望重型与初出茅庐型。前者考虑艺术家晚节,后者受限于粉丝、流量、广告商认可。但黑猫不归于这两类,既不是前辈又不属新人,而是一位默默拼搏多年终于得到主流认可的励志演员,梳理其演艺生涯,不难发现,这几乎称得上是《艺术人生》嘉宾的的样板间。
黑猫出道非常早,在上世纪80年代开始,黑猫便在《猫妖》、《鬼打鬼》之类的恐怖灵异片中作为特型演员出现,虽然其戏份与群众演员几乎没有区别,不过由于黑猫的外形特殊,属于影片的功能性设置,因此,出道时的黑猫是被当作特型演员对待的。
港台演员多不是科班出身,但在表演上都暗下了一番苦功,黑猫出道伊始,声音形体都称得上专业,片场上也是不畏辛劳,陪伴修炼、吓唬人、引发诈尸等高难度动作戏都完成得很好,在圈里颇受好评,可惜当时港台片正值黄金时代,新人出头并不容易,黑猫无奈蛰伏,等待着属于自己的机会。
当时内地也注意到这位特殊的演员,那时电影还是制片厂时代,没有商业化运作,两岸三地的文艺审美存在隔阂,合拍片如同痴人说梦,《垂帘听政》《火烧圆明园》多是因取景需要才在内地拍摄(或许还有导演李翰祥买古董的需求)。总之,黑猫虽然被我们关注,却仍然难以得到一个合作的机会:
在众生沉默之际,上海美术电影制片厂开风气之先,靠一己之力以黑猫为原型创作了大型系列刑侦剧《黑猫警长》,这部剧当时反响巨大,长盛数年,成为一代人的回忆。但由于种种缘故,这部剧只制作了五集便宣告结束,几度传出复拍消息最后都无疾而终。
整个80年代,黑猫的戏路被限制得很死,难有突破,只能在垂直领域深耕,但好演员还是会抓住任何一次机会。把事业进度条拉到1992年,蓝乃才导演的《卫斯理之老猫》上映,关于这部改编自倪匡小说的电影一直口碑不一,对于黑猫来说,这部电影最大的意义在于让其登上了电影海报,并占据了绝对大咖位置,表演能力也得到了进一步肯定,这是黑猫事业的第一个峰值。
万物能量守恒,波峰浪谷总是相近出现,《卫斯理之老猫》没有让黑猫随后的演艺事业顺风顺水,反倒是高开低走了小十年光景,几近淡出银幕。幸而这缺憾只是过程而非结果,时过境迁会变成完整的一个部分。再后来,两岸三地电影市场重新划分,内地市场成为华语电影人的不二选择,如部分港台艺人一样,黑猫也开始将事业重心放在了内地。
进军内地后,黑猫对第一部戏的选择非常谨慎,最终决定把内地处女作献给《七夜》。依旧是熟悉的戏路和角色,不过能与张静初和蒋勤勤搭戏对黑猫也是不小的诱惑。借着这部戏,黑猫了解到:新闻里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内地同胞,并不是特别敢看恐怖片。这条经验在随后的事业选择中发挥了重要作用,恐怖片和鬼片不再是黑猫的选项,后来听说49年后不能成精的传闻,黑猫非常平静。
不过也有例外。在影视圈混,情谊就是人脉,出演《七夜》期间,黑猫和张静初成了朋友,后来张静初确定接演《守望者——罪恶迷途》时,也向导演推荐了黑猫。黑猫原本无意出演这类同质角色,但想着能和老朋友见见面,也就答应了。黑猫在这部戏里的表演中规中矩,但准确的表演被另一个导演注意到,觉得黑猫的身上有另一种可能和故事。
三年之后,这位导演发来了邀请,黑猫从一个戏路受限的特型演员开始转型为实力派鲜肉。这次和黑猫搭戏的是黄渤、赵薇、郝蕾等演员,导演是以文艺片见长的陈可辛。陈可辛对黑猫的要求是参考孙红雷在《我的父亲母亲》里的角色,完成“我要人们都看到我,但不知道我是谁”式的表演。
为了达到要求,黑猫开始瘦身,不洗澡,以化解掉身上的萌感,最终在这部现实题材的作品中完成了表演任务,并成为片中一个漂亮的隐喻。争议性是一个作品必要的前提,黑猫的这个角色在社交平台上被一次次解读——不出意料,事业大门随这部片子打开了。
《亲爱的》在2014年9月上映后,黑猫于10月接到导演程耳的邀请,出演《罗曼蒂克消亡史》。如果说前几部戏算众星云集,那么《罗曼蒂克消亡史》可称得上全明星阵容了。黑猫与浅野忠信在片中有大量对手戏,全靠肢体语言和眼神交流,黑猫正是靠这段表演完成了演员到明星的巨变。起初,黑猫只是众明星之一,但在影片的上映时,黑猫已是当仁不让的主角,有几个细节可以体现黑猫在这部电影中的地位:扮演渡部的浅野忠信每天为黑猫做日料,虽然日料也不是特贵,可这是浅野忠信啊!这是什么标准呢?影片中浅野忠信每天只做两份,一份给黑猫,一份给黑猫,而且还得紧着黑猫吃。要知道浅野忠信后来是只给章子怡做日料,那可是国际章啊!黑猫以后就是国际黑了啊!这些都是黑猫靠演技换来的尊重。据说,章子怡在接受《演员的诞生》节目的时候,看节目名字第一时间想的就是黑猫。不过这只是据说。
《罗曼蒂克消亡史》是在2016年圣诞节上映的,宣传海报上,黑猫和葛优并排坐在沙发上,其它所有演员都站在沙发后,包括国际章。片尾演职人员表中,黑猫与自己的英文名独行出现。这些应该能说明问题了吧。
自那起,黑猫成为“大器晚成”一词的最新代言,此前,影视圈另一个拳头产品词“厚积薄发”的代言人是周一围。周一围靠《绣春刀》里丁修的角色为大众熟知,并凭借着高人气赢得代言。《绣春刀》与《亲爱的》都是2014年上映的电影,其实这一年,黑猫也入围了“厚积薄发”代言候选人,最终惜败于人气。
这是黑猫当年唯一的遗憾,但行业里的竞争是无法避免的,你只有做得更好,才有机会一次次逆袭。三年后,证明自己的时刻便如约而至。在《绣春刀II:修罗战场》中,黑猫取代了周一围成为张震的银幕搭档,为片中一直爱情不顺的张震提供了一些安慰性的陪伴。
这部戏里,黑猫的表演至轻至柔,很多在职场上拥有钢铁意志的女性被激发出绵绵情意和学习动力,到处表示自己愿意变成片中的黑猫。值得一提的是,导演路阳为了给予黑猫全方位立体式的呵护,将片中重要的反派角色交给影视圈第一猫奴张译来扮演,而张译片酬中的一部分就是照顾黑猫的费用。
可以说前几年黑猫在各类型影片中顺风顺水,今年终于迎来了自己职业生涯的巅峰时刻。温柔、残忍、灵异、可怜等此前积累的戏路在《妖猫传》里体现得淋漓尽致,同时在一定程度上帮助了前电影大师陈凯歌重被观众接受。
这不是第一次黑猫第一次帮助大导演,再之前还有冯小刚:当《一九四二》《私人订制》遭遇票房与口碑的连续失利后,冯小刚国民导演的江湖地位已不再牢固;烦闷之余,接演了与自己心境相似的电影《老炮儿》,成了人戏不分的六爷。黑猫应管虎之邀,在片中客串了一场戏,把自己的事业运分给了冯小刚。
后来《老炮儿》得奖无数,冯小刚也拷贝了六爷的仗义,为表示感谢,最新作品《芳华》跑去云南取景——只因黑猫在云南代表吉祥,许多建筑的屋脊上有瓦猫坐镇,瓦猫的原型就是黑猫。
如果黑猫三十年从业经历是一部电影,那此刻落幕会别有韵味。从特型演员变成实力派鲜肉,是个人的奋斗故事,也是行业发展的微缩景观。无论小成本,还是大制作,电影版图怎样变幻,只要找好自己的角色并珍惜,野百合也有春天就不是句空话。就像北影厂门口幻想自己是下一个王宝强的群演,就像在横店跑组串场的一个个路人甲,谁能保证他们也不会像黑猫一样,在某天发现自己已拥有了一个人的电影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