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字沽有着悠久的历史,张建先生经过多年的调查、整理、研究,完成《口述津沽:民间语境下的丁字沽》三册。该书为《问津文库》“津沽文化研究集刊”之一种,是目前学界对于丁字沽历史文化最深入的挖掘。全书分为口述篇、日记篇、史料篇三部分,即日起本报连载其中的口述篇。为呈现口述人原生态的语言风格,在一些表述上遵从口语化。——编者
一、在早点铺做学徒
口述人:杨世均(1935年生人)
时间:2016年12月2日
原住址:丁字沽南大街一条王胡同2号
我爷爷那辈儿的事儿,我了解得不多,就听说他们是老哥儿仨。我爷爷行大,叫杨德元。二爷叫杨宝元,三爷家住北仓,不知叫嘛。听我妈妈念叨,说我爷爷当年在北京长辛店的小点心铺学徒,以后到了天津。先头儿在王庄赁的房子,我在那儿出生的,再后来落户丁字沽。到我父亲这辈儿,就他一个独生子,上边儿有俩姐姐,下边儿一个妹妹。我大姑妈在西南角住,二姑妈在吴嘴住,三姑妈在南大道豆腐房。
那前儿我们家穷极了,我父亲挑八股绳儿,去大胡同趸点小食品、水果嘛的,到王庄、郭辛庄、吴嘴那一带走街串巷。我妈妈给人家洗洗涮涮、缝缝补补,根本攒不了嘛钱。日伪时期,吃橡子面,又苦又涩,没法下咽,家里的孩子饿不死也得病死。我俩妹妹就因为口疮没钱治都死了,以后又死了一个兄弟,还送人一个,轮到我这辈儿就落一个姐姐、一个弟弟。
我十来岁时,经三姨父介绍,在侯家后鸟市附近的聚英楼下,一家私人早点铺里学徒。老早就得起来倒尿筲、生炉子,然后卖辣豆儿、卖小米粥,吃住都在那儿。顶到四九年初,国民党部队抓壮丁,要求每家必须出人,不出人就得出钱。干嘛呢?挖战壕。
当时城防内外五里地是“雷区”,他们又是伐树,又是拆房,弄得人心惶惶。我从饭馆直接就跟着我父亲还有三姨夫去了城西,再往前走就是习艺所。当时大批“逃反”的还没撤完呢,国民党兵让我们这些壮丁刨沟修掩体。记得那年特别冷,地冻得倍儿瓷实,一镐下去震得手发麻。那时枪炮声一阵比一阵紧,吓得我们到处乱躲。我趁着乱乎,混在“逃反”的人群里,一点点地从西马路,然后沿着南运河才回到侯家后我姨家。那会儿我妈妈嘴里一个劲儿念叨:“保佑我儿吧,千万别出事呀!”当时我们全家也都躲到这里,丁字沽的人都快跑净了。
再说,我回到早点铺,情况就不一样了。每天都有一帮一伙的国民党伤兵到这儿白吃白喝,不但分文不给还挺恶!掌柜的一看,干脆别干了,临近解放时就关张了。后来听说丁字沽的李广仁、郭宝安,还有不少人参加了国民党的保安旅,驻扎在望海楼附近。有意思的是,他们没打一枪就被解放军俘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