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一曲终了惊四座
只有极个别被“挂了点儿”的女艺人能交上好运，像三不管儿丹桂园去年就有个叫晓燕霞的唱红了，捧她的是个开钱庄的老头子，无儿无女，可就是有的是钱。
这老头子在西沽买了一处小宅子，出了一笔大钱把晓燕霞买了去，安置在小宅院儿里。从此，晓燕霞戏也不唱了，使上了老妈子，出门坐上了包月胶皮，过上了奢侈的生活。
不过呢，像晓燕霞这样交上好运的太少了，大多数女艺人一被“挂了点儿”，就被那些坏人缠上了，“挂点儿”越多，缠她们的人越多。
白天唱几场戏，晚上还得陪长官、老爷，几个月下来，身子准垮了。
有的女艺人到后来为了不至于被饿死，为了那么点儿物质享受，靠抽大烟打起精神卖艺。可这样一来，死期更近了。
此时，艳玲嘴唇哆嗦着，看台下黑压压挤满了人，她知道，不唱是不行的。可是她张了几次嘴也没唱出来。
她眼前一黑，差点儿摔倒，用力咬咬牙，才挺住了。
她心里一酸，想到自己从落到崔寡妇手里后，连元春梅——自己的这个本名，都不许叫了，一晃两年多了，师姐妹们都叫惯了她艳玲，谁也不知道她是元春梅了。她从元春梅变成了艳玲，就注定要遭这份罪。
她深知崔寡妇的为人，也是去年的三伏天，她的一个师姐——艺名叫艳红的女孩儿，也是刚登台没几天就红了。后来被“挂了点儿”，被一个大首饰楼的少东家带走了。当时艳红才十三岁，被那个少东家糟蹋后不久，又被赶出了少东家的家门。
她走投无路了，又回到了崔寡妇这儿。这下崔晓洁可乐了，钱到了手，人没几天又回来了。此后，崔寡妇不但白天让艳红卖艺，晚上还逼她卖身。
小艳红身子骨儿单薄，受不了这样的摧残，她偷了崔寡妇的大烟泡儿吞下去，想一死了之，没想到被崔寡妇发现了，摁住了她的脑袋往嘴里灌屎汤子，硬是让她把烟泡儿吐了出来……
艳玲望着史大肚子那副凶相，眼前又闪出了小艳红的影子。
在崔寡妇的催促和逼视下，艳玲强作欢颜，向台下微微鞠了一躬，终于轻声唱了起来：
“冷雨凄风不可听，乍分离处最伤情。钏松怎担重添病，腰瘦何堪再减容……”
两个弦师拉过门儿的时候，史大肚子突然叫起好来：“好！好！唱得是真不赖！接着给我往下唱！三爷我给钱！”
几个曲迷不满地瞪了他一眼。
当小艳玲一曲唱完了，她那婉转的尾音儿，在园子里回荡了很久。
整个园子里的人都屏气凝神地听着。
直到艳玲的尾音止住了，又静了一会儿，人们才想起叫好拍巴掌。
连不懂戏文的史大肚子也听出了一点儿门道儿，咧开大嘴笑了。突然，他一下子蹿到了台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