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3年,我复读一年后参加高考。高考结束,等待结果的日子很难熬。于是我决定去建筑工地打小工,做搬砖、铲泥等体力活。我想好了,如果我考不上大学,将来就学瓦工;如果考上了,我用打工赚来的钱当学费。这样两手准备,觉得心情不那么焦灼了。
第一天,我负责搬砖。我是农家出身,田里的活儿也干过不少,所以并没把搬砖放在眼里,谁知干起来却有点吃不消。天气太热,在树荫下乘凉都一身汗,更别说在烈日下劳动了。我把砖头码到小推车上,再推起车子送到工地,这看上去并不算是重体力活,可半天时间一刻不停地干,我这个体力正盛的大小伙子差点没累趴下。没有一丝风,身体稍微动一下就是一身汗,很快我就大汗淋漓了。出了汗,身体虚脱了一般,如果不及时喝水,会中暑的。我干一会儿,就跑去灌一肚子凉水,然后再干,再出汗,再喝水……我想到了《骆驼祥子》里在烈日下拉车的祥子也是如此,那种滋味不是亲身感受是很难体会到的。在工地打工,跟在自家田里干活不一样,不能想歇就歇。大家都马不停蹄地干,我再苦再累也要跟上别人的节奏。
好在我的劳动能带给我成就感。干完一天的活,立马结算工资。当时一天挣8块钱,这种立竿见影的劳动还是很鼓舞人的。我拿着到手的8块钱,心里颇有些激动,终于能用自己的汗水挣钱了。我对自己说,即使考不上大学,也能活得好好的!——其实那是一种阿Q式的自我安慰,参加了两次高考,再考不上的话,自己怕是会崩溃的。我拿着钱回到家,把8块钱交给母亲。母亲却盯着我惊叫起来:“你身上都晒爆皮了!”我对着镜子一看,可不,我的脸、两条胳膊还有脖子都是通红的,凡是暴露在外的皮肤都像被烤红了一样,有的地方还爆了皮。晚上躺在床上,我浑身酸疼,难以入睡。可第二天,我仍挣扎着爬起来去打工。
包工头看我年纪小,工友们也心疼我,大家都想让我干些轻活。我谢过大家的好意,仍旧铲泥、搬砖,跟工友们一起干得热火朝天。我对自己说,就当是对自己的磨炼吧,劳其筋骨,才能磨炼意志。就这样,我坚持了一天又一天,从没迟到早退,更没偷过懒。我的勤奋,得到了大家的夸奖,有的工友甚至把自己上初中的儿子带到工地上,要他们向我学习。
可是,我回到村里,周围人对我的态度却让我很伤心。我听到他们在议论:老王家的儿子肯定又没考上,要不怎么去工地搬砖了?考了两年了,还是没考上!我的眼泪忍不住往下掉,面对未卜的前途和别人的嘲笑,我感到自己渺小又无力。不过,我很快就调整好心态:考不上又能怎样?我做别的工作也要做到最好!
不久后,我终于接到了大学录取通知书。母亲喜极而泣,父亲笑得嘴巴小半天都没合拢。我对自己做了个胜利的手势说:好样的!村里人见了我,态度马上变了,大家都夸我有出息。
那段打工的经历,让我体验到了人生的艰辛和不易,也初次尝到人情冷暖的滋味。那段经历,在我的生命履历中,一直占有重要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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