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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脂的婆姨 韩茂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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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6-27 15:54:57
黄土高原西起日月山、东至太行山,北临长城、南迄秦岭,米脂就位于这高原的腹地、黄土的深处。
 
提起黄土高原每个中国人都不陌生,这里曾是孕育中华五千年文明的摇篮,这里曾诞生了周、秦、汉、唐盛大王朝;这里也是黄河泥沙的源头、北方沙尘的渊薮,当代中国北方诸多环境问题都与这里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璀璨的历史与恶劣的环境,在历史与自然的交错发展中,黄土高原成就了自己的一方水土。“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是中国的一句老话,伴随着黄土的浑黄、伴随着高原的苍凉,从华夏之祖到帝王君主,从文坛俊秀到将军豪杰,黄土地造就了赫赫精英,也养育了芸芸众生,流传在黄土地上的民谣“米脂婆姨,绥德的汉”就是黄土地这一方水土养育的一方人。
 
黄土高原的历史是英雄与众生共创的历史,与黄土地曾经演绎过的恢宏历史以及穿行在历史舞台上下的英雄豪杰相比,“米脂婆姨,绥德的汉”虽然没有显赫的业绩,没有传世的创造,却以另一种风采展现了黄土地的神韵。“米脂婆姨,绥德的汉”,听过民谣的人都知道,民谣赞誉的是两地人的相貌:“巧口口说来毛眼眼照,满口口白牙牙朝哥哥笑。”“毛格闪闪的大眼粉格丹丹的脸,米脂的婆姨赛天仙。”多少年来,没有照片,没有画像,米脂的婆姨伴随着民谣、伴随着一曲曲“信天游”传遍四方。没有人知道民谣兴于何时,但当地人几乎都能说出早在东汉末年以美色而留名的貂蝉、以俊武而著称的吕布就分别生于米脂、绥德,他们是民谣的印证与传说的化身,民谣又因他们而聚彩生辉。
 
米脂是一座位于无定河畔的小城,到过这里的人没有看到明丽的山水,没有看到迷人的风光,这里有着与黄土一样的浑黄,这里有着与高原一样的苍凉,然而就是这一方水土养育了米脂婆姨。黄土高原是辽阔的,有着险要的关塞、著名的城堡,黄土地上流传的民谣却独独献给了米脂的婆姨,究竟什么原因造就了米脂婆姨的美貌?
 
为米脂婆姨带来美貌的水土,是那流淌在米脂城边的无定河。无定河是黄河的支流,发源于陕西省白于山,干流全长仅491公里,在中国众多的江河中,它只是一条不大的河,然而就是这条河流构成了连通黄土高原东西的道路。黄土高原千沟万壑,流经在高原上的河川谷地切穿了高原上的塬面、梁峁,平坦的谷地既淤灌了肥沃的农田,也成为人们交通往来的道路。黄土地上河川构成的道路虽不止一条,无定河畔的道路却是最平坦的一条,道路的东端从绥德向南经延安、甘泉、洛川直通西安——古代的长安,道路的西端却是各游牧民族的活动场所,大队的人马、成群的商客,都曾在这里留下印记。历史学家认为他们含有欧罗巴人种成分,历史文献也以“深目、高鼻”记述他们的相貌特征。这些“深目、高鼻”的民族,有着与中原民族不同的血统,当他们碰撞在一起的时候,其生成的火花有着别样的灿烂、别样的光彩。
 
地理学家指出,农牧交错带的中段行经黄土高原,农牧交错带不仅标志着农牧两种文明的分布,也表明了两种文明的接触,骑马民族驰骋在欧亚大陆的草原上,马群所至为草原上带来了文化的留痕,也接纳了草原上的人们,“深目、高鼻”的游牧人一次次来到黄土高原的腹地。汉光武帝建武二十四年(公元48年)匈奴分为南北单于,南单于率领属部向东汉王朝称臣款塞,此后不久陕北、陇东成为匈奴人的家园。西晋到十六国时期匈奴、鲜卑、羯、氐、羌等族人来到黄土高原;隋唐时期突厥人、粟特人来到黄土高原,在黄土地上他们中的一些人继续从事逐水草而居的游牧生涯,另一些则进入农耕民族的行列。
 
从草原上的牧民到黄土地上的农民,经济生活方式变了,“深目、高鼻”的人种特征却没有变,带着异族的血统,带着异族的容貌,河川谷地延伸的道路是游牧人东行的通道,也是游牧人驻留的家园。在日月的流光中,在黄土的滋养下,当定居下来的游牧人成为黄土地主人的时候,兼具东方人柔美、西方人俊健的“米脂婆姨、绥德的汉”就一代代繁衍在黄土地上。
 
米脂婆姨、绥德汉有西方人血统,也留存了江南人的血脉,当历史进入到大明王朝的时代,长城的建造挡住游牧人的东来,也带来了屯边驻守的江南戍卒,无定河接纳了这些鸿雁。
 
“毛格闪闪的大眼粉格丹丹脸”的米脂婆姨为浑黄的黄土、苍凉的高原带来无限明媚,当21世纪的探访者带着向往来到无定河边,来到米脂城下,勤劳、朴实、善良依然是黄土地上的民风,传说的美人却已不似民谣所述,难道民谣欺骗了我们?
 
斗转星移,当无定河边的过客一次次成为主人,当黄土地再也看不到新的过客的时候,米脂的婆姨也一天天失去原来的容颜,这样的变化,在一百年前,也许在五十年前。民谣没有欺骗我们,只是我们没有生活在那个民谣诞生的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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