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足球的名义施行善举并不罕见，但一群异国他乡的球迷将一件偶然发起的善事发扬光大坚持近二十载，实属壮举。在疫情、战争、经济下行的时代大背景下，足球，再一次展现了它超越赛场胜负的永恒感召力。
翻译 / 郑直
编辑 / 宋鑫宇、殷豪男
2022年3月24日，伴随着阵阵喜悦的欢呼声，52名来自乌克兰东部城市第聂伯罗的孩子，终于平安降落在了英国爱丁堡机场。
这群孩子最大的18岁，最小的只有1岁，他们共同的身份是来自福利院的孤儿——而他们原本的家园，正遭受着炮火的袭扰。
52名乌克兰福利院孩子抵达英国
自冲突爆发以来，英国政府在国内一直因接收难民的消极态度而饱受批评。在这种背景下，这批孩子的到来，也成为了媒体聚焦的标志性事件。值得一提的是，费尽辛苦促成这批孩子安全抵达的组织方，是一个叫「第聂伯罗孩子」的慈善机构，由一群来自苏格兰的球迷热心运营。
而这个机构的成立，要归因于17年前，一场普通的欧洲联盟杯比赛。
以足球的名义施行善举并不罕见，但一群异国他乡的球迷将一件偶然发起的善事发扬光大坚持近二十载，实属壮举。在疫情、战争、经济下行的时代大背景下，足球，再一次展现了它超越赛场胜负的永恒感召力。
01
足球，因为人道而团结
政治时局和意识形态，往往分裂着球迷阵营。比如英超赛前例行的「为乌克兰致意」环节，切尔西球迷们往往会高喊老板阿布的名字，以表达对时局的不满；在此前欧联杯的比赛中，「挺俄」的贝尔格莱德红星球迷，也和对手阵营爆发激烈冲突。
不过，比争斗和站队更重要的，永远是「善」——由苏格兰希伯尼安队球迷发起的一场「营救孤儿」行动，这几天也让整个苏格兰足坛显得空前团结。
希伯尼安与阿伯丁赛前联合举办慈善活动
3月19日，近况不佳的两只苏超劲旅阿伯丁和希伯尼安狭路相逢。正巧阿伯丁队曾在15年前对阵过第聂伯罗FC，该队球迷也曾参与过「第聂伯罗孩子」发起的慈善行动。两家俱乐部便联合阿伯丁当地的慈善机构，为52名孩子发起了募捐，并拿出落场版球衣义卖。球迷们捐献的食物、衣物等急需的物资也很快堆积起来。
饱受成绩压力的阿伯丁主帅古德温，赛后对媒体感叹：
「我们每天都面对着足球场上和私人生活里的压力，但和战火阴影下的乌克兰儿童相比，我们又是多么地幸运。」
希伯尼安球迷为此事发起的线上募捐，也在短短几天内达到5万英镑的金额。其中有2500英镑来自于同城死敌哈茨球迷。邓迪联、圣约翰斯通等球队球迷也参与了线上和线下的捐款。此外，希伯尼安俱乐部也承诺，将负担起欢迎接待和往返交通的费用。
希伯尼安球迷卡尔（前方）是「第聂伯罗孩子」慈善创始人
在苏超效力的波兰年轻门将凯文·达布罗斯基，也发来视频鼓励这批初来乍到的孩子，「你们放宽心生活，苏格兰是一个安全的地方，不用担心战争了」。苏格兰首席大臣斯特珍盛赞球迷们的举动「令人称道」，表示自己毫不怀疑这群孩子在苏格兰的日子会「被爱包围」。
来自英国政府的高层「球迷们」，也在通过体育发挥着积极的作用。英国第三大党SNP的下议院党鞭（Whip）伊恩·布莱克福德，恰好也是希伯尼安队球迷，他曾在议会炮轰英国内政部死板的签证政策，让这批孩子深陷危险境地。从后来这些孩子顺利入境的情况看，谁能说，这位球迷的「匹夫之怒」，没有发挥实质性的作用呢？
02
坚持17年的温暖善意
第聂伯罗市（苏联时期曾称「第聂伯罗彼得罗夫斯托克」），是一座因铁矿而诞生的工业城市，静静地坐落在乌克兰「母亲河」第聂伯河畔。
第聂伯罗市东正教大教堂
和前苏联很多重工业基地一样，这里的足球俱乐部也曾有过辉煌的历史。直到2018年因付不出薪水，被迫降入业余联赛、破产解散。
就在挥别足坛的3年前，第聂伯罗FC还算是欧洲劲旅：2015年欧联杯决赛上该队曾苦战「霸主」塞维利亚，最终仅以2-3遗憾告负。那一年，球队的欧战之旅也给被笼罩在顿巴斯战争阴云下的乌克兰人，带来过短暂的欢乐和骄傲。
希伯尼安球迷在欧联杯决赛支持第聂伯罗FC
早在2005年，同样是欧战赛场，第聂伯罗FC和苏格兰老牌俱乐部希伯尼安狭路相逢。虽然首回合两队互交白卷，但次回合在乌克兰双方对攻打得火星四溅，第聂伯罗FC以5-1大胜晋级。
史蒂文·卡尔，是一名普通的希伯尼安球迷，当年他和好兄弟们几人相约，奔赴乌克兰观战。而在出发前，卡尔做了功课，为欧洲大陆另一端的贫困状况深感震惊。他当即决定，和其他球迷带着旧衣物和一些现金，捐赠给第聂伯罗福利院的孩子们。
谁也没料到，这个心血来潮的善举，竟然在17年后发挥了巨大作用。
希伯尼安队客场一度扳平比分
卡尔回忆说，同行的球迷每人拿出了近100英镑，入境后兑换成乌克兰货币格里夫纳。他们没有料到，乌克兰东部的物价竟然如此便宜，在赛后度过醉醺醺的两三天狂欢和观光假期后，这群球迷的身上还剩下很多钱。于是在2005年底，这些球迷带着剩下的钞票又来到乌克兰，给福利院的孩子们买来玩具和圣诞礼物。
一群人的善举，很快变成了两家俱乐部之间的深厚纽带：希伯尼安球迷得知消息后纷纷主动要求参与。第一笔3000英镑募资很快完成，「第聂伯罗孩子」也正式成立机构并发展壮大。他们利用这笔钱，在福利院雇佣人手作为孩子们的永久监护人，并向乌克兰持续不断地寄来物资，甚至还为福利院添置了厨房用具，方便护工做饭。
「第聂伯罗孩子」步入正轨后，每年基本能筹集到两三万英镑左右的善款，并且希伯尼安球迷每年会访问第聂伯罗1-2次，带着孩子们开展一些令人难忘的活动。最令球迷津津乐道的一次旅程，是他们带着80多名孩子，踏上16小时的火车之旅，来到乌克兰西部游玩。
西部城市的繁华景象和风土人情，与依然保持着浓重苏维埃风格的第聂伯罗形成鲜明对比，让孩子们大开眼界，同时也令远道而来的苏格兰人，体验到乌克兰的辽阔（相对）国土。
福利院孩子观看希伯尼安vs邓迪联比赛
2015年，两队交锋十周年之际，两家俱乐部本来准备举办纪念赛事，但因为乌克兰苛刻的签证政策遗憾取消。但在次年，「第聂伯罗孩子」的慈善行为，迎来了高光时刻：20多名孩子被邀请来到苏格兰和伦敦游玩一周，并且观看了希伯尼安队的主场比赛，赛后孩子们还进入更衣室等区域深入参观。
对这些孩子来说，此生第一次出国的经历让他们毕生难忘。
03
历经波折的营救行动
因为疫情缘故，卡尔和福利院孩子们此前见过的最后一面，还是在2019年。而在冲突的第一发炮弹落下之后，卡尔就「担心地睡不着觉」了。
今年3月初，他更是背着家人，偷偷来到乌克兰边境，希望组织福利院的孩子们撤离出境。虽然第聂伯罗尚不在俄军控制之下，但随着乌东地区全面陷入战火，第聂伯罗也受到了空袭炸弹的影响。
边境难民的惨状，也刺痛了卡尔的内心：
「我看到母亲和半大孩子们徒步穿越边界，身上只有一个小小的手提箱或者塑料袋，很多人被迫仓促离家，很多重要的物品和回忆都来不及带上。」
而在第聂伯罗福利院，一名小女孩也被告只能打包一小袋东西，于是她被迫从一堆泰迪熊里挑出最小的一只带走。由于担心剩下的泰迪熊「无人照顾」，女孩啜泣不止。
两批孩子分别通过火车和大巴抵达边境
营救行动一开始非常不顺，卡尔被告知，福利院方面找不到交通方式将孩子送到边境。他认为留在波兰干着急不是办法，于是决定先飞回爱丁堡，在希伯尼安主场比赛再举办活动唤醒公众认知。就在返回英国的旅途中，好消息传来：第一批孩子已经踏上前往利沃夫（乌克兰西部边境城市）的火车，第二批孩子也有望乘坐巴士抵达利沃夫。
大喜过望的卡尔和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立刻乘飞机赶往波兰的卡托维兹。在波兰一家慈善组织的帮助下，卡尔等人终于进入乌克兰境内。希伯尼安一行球迷，在利沃夫见到阔别已久的孩子后，相拥而泣。
而穿过边境进入波兰后，这群队伍又遇到了签证手续上的麻烦，再次陷入焦急的等待。好在这群孩子在英国获得了相当程度的媒体曝光，在苏格兰议员和政府高层的施压之下，文章开头的那一幕，才得以发生。
将孩子平安带离的卡尔，现在终于可以放心睡着觉了。根据「第聂伯罗孩子」官推通报，很多苏格兰人已经自发热心地，为孩子们提供免费的课程教学或者游乐机会。祝福这群因战火流落异乡的孩子，能在未来「因祸得福」，收获更加丰富的人生体验。
编辑：DEF1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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