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埃利亚松迄今为止在中国最大规模的个展,“道隐无名”(英文原文为The unspeakableopenness of things)引自他的好朋友,哲学家蒂莫西·莫顿(Timothy Morton)的描述,而埃利亚松也在开幕式上表示,“当我们真正沉浸地观看一件艺术品时,好像是在寻找和观看自我,并意识到我们的存在是与自然共同创作、甚至是共同协商创作的一种‘存在’。“
红砖美术馆的“道隐无名”
从2016年龙美术馆的“无相万象”到2018年红砖美术馆的“道隐无名”,奥拉维尔·埃利亚松一直践行着东方的自然之道。在所有的自然要素中,光无疑是埃利亚松创作中最重要的元素之一。埃利亚松一生辗转于冰岛、丹麦两地,丹麦所处的日德兰半岛曾是冰河沉积的平原,广阔的丘陵、山谷贯穿整个半岛;而冰岛则聚集了瀑布、大裂谷、地热喷泉等地貌奇观,夏天没有黑夜,冬天覆盖积雪,并且从秋日就开始有了极光。北欧人对光天然的敏感和偏爱,以及从小在自然中对光的体验与领悟,让埃利亚松观照自然的同时,也开始观照光的修辞。
气氛美学(Atmosphere Aesthetics)
格诺特·波默从现象学出发,将人的感性知觉规定为一种源初性、整体性的处境感受,即气氛(一种介于主客之间的意象空间)。此外,他也提出“气氛美学”,将现象学的概念一般化到具体的情境之中,使概念的普适性指向众多的审美领域,即建筑、摄影、室内及舞台设计、灯光布设、颜色设计、广告设计、音乐音响、电视电影、城市规划等等,在所有这些事物里,“气氛”都是母题。
艺术装置《道隐无名》
艺术装置《道隐无名》( The unspeakableopenness of things)与此次展览同名,为2018年埃利亚松专门为红砖美术馆的艺术空间创作的新作,450×900×12cm的尺寸也呈现出作品与空间深度对话的艺术现场。这件作品初看是一个巨大的圆环,但仔细一看,其实圆环只有一半是实体,另一半则是由镜面所反射出的虚像。走进展厅,观者用自己的参与或者观看补足了作品,一抬头就能看到镜中的自己,就像埃利亚松所提到的“我完成了作品的一半,另一半则由你们来完成。”
在这个天花板贴有大镜子的房间里,镜面箔、单频光、铝、黑白油彩参与了艺术的建构,巨大的空间中的灯光圆环跨越了真实与虚拟的界限,从实体空间跨越到镜中的虚拟空间,吸引了观者的注意力,而观者也在踏入场景的同时,就从身体上与作品产生了对话。由圆环内侧的单频灯具发出的光芒将一切色彩化为黄灰色调,令观者的视觉感知变得敏感,而这种为增强安全性而常用于隧道照明的灯具显示出的光源低显色性,也加强了气氛体验的抽离感,营造了一种空间气氛的不真实性。
人造风景(ManufacturedLandscapes)
居伊·德波(Guy Debord)在代表作《景观社会》中描述了资本主义社会催眠出的景观式的生活方式,他认为“整个社会生活显示为一种巨大的景观的堆积”,处处被展现为可视的景观并建构起了一套新的视觉体制(Scopic Regime)。这种“人造风景”批判性地解构了消费社会对社会奇观的制造,并不断吞噬着人类的本真需求。
英国泰特美术馆创造的“太阳”
美国纽约曼哈顿东河岸创造的四座巨型“瀑布”
埃利亚松也以类似的“人造自然”作为设计母题,在英国的泰特美术馆创造了匪夷所思的“太阳”(The Weather Project,2003),在美国纽约曼哈顿的东河岸创造过四座巨型“瀑布”(The New York City Waterfalls,2008)。只是不同于景观社会的奇观再造,他更像一个“大地艺术家”,作品是“为体验现实而设计出来的产物”,深刻地体现出一种用拟像手段来“反拟像”的观念,将普通观众从琐屑的日常生活中解放出来感受艺术的力量。
“道隐无名”作品展中的《聚合彩虹》
“道隐无名”作品展中的《聚合彩虹》
在“道隐无名”作品展中,创作于2016年的《聚合彩虹》(Rainbow assembly)呈现了这样的“人造风景”:在黑暗的空间里,一圈聚光灯由内向外照射在一道环形雾障上,在环形内侧形成了微亮的彩虹。观众可以透过这层水雾穿梭到中间,看到光线和水滴折射出的光线,而当我们真正观看作品的时候,我们的移动,站立、走动、蹲下,都会带领着彩虹跟着我们移动。此外,这件作品也是埃利亚松最重要的早期作品之一《美》(Beauty,1993)的演进。
如果我们制造景观的目的不是一种对社会的消费解构,那么人造的风景从某种程度上其实是通过观者的参与能量在重构着社会。正如埃利亚松在接受采访所提到的,假设以人造的太阳为例,太阳不仅仅是通过光学技术模拟的人造风景,实际上它还可以代表太阳能,代表光合作用下生长的食品,甚至可以代表人内心的精神世界。
宇宙秩序(Universal Order)
混沌理论是一个源于科学世界的理论,也被看作是一种对待设计的态度。“混沌”从气象学发展而来,是非线性动力学系统的数学理论,描述了物体和混沌运动,也描述着自然中的复杂链式反应与自然现象。可以说,混沌和复杂性共同推动着这个世界的发生。而宇宙的秩序,就建立在混沌之上,并通过规则的乱数,探讨着人与自然的秩序关系。
《道德经》所谓“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老子将天、地、人乃至整个宇宙的生命规律与秩序精辟涵括,而“法自然”也是奥拉维尔·埃利亚松所施行的设计之法,当年轻艺术家们还停留在观看“天地”的时候,埃利亚松已经将自己的视野望向“宇宙”,阅读着无处不在的光、风、水、雾、气、电,探索着自然之物的无限可能。
展品《未思之思图志》
展品《未思之思图志》
《未思之思图志》(Map for unthought thoughts)占据了一个半圆形空间,平展绵长的墙壁上覆盖着镜子,给人感觉空间是一个完整的圆形。不锈钢、黑色油彩、HMI灯、马达、控制单元、镜面箔、铝、织物等不同的材质集合成了这个巨大的空间装置,而展厅的中心点,一道缓缓旋转的白光从墙壁的底部,穿过网状筑起的五道栅栏,射向一面墙壁,在房间的白色墙壁上形成五重对称的图案。
在这个复杂的光影系统中,五组平行线以黄金比例布局,以108度和72度的夹角交叉,产生一种复杂的非周期性图案。这些图案来自于埃索尔斯塔恩的几何研究,尽管有着明显的规律性,但有序与无序、偶然与必然、生命问题与知识问题,都通过这个有机的几何形式所激发,让人难以辨识。而光源的运动,造成了墙面的三重投影以不同的速度运行,就像是银河系中不同公转速度的星球一样,彰显着宇宙自然的莫测。
当观众通过展厅时,人在这个“小宇宙”中流动,墙上栅栏的图案和观众影子的大小都在不断变换,就像是人被某种速率缓和的自然秩序所架空,无论生在何处,始终处在某一种自然秩序之下。光与影,就像是东方主义的阴与阳,架构在社会的自然秩序之中。人们也在《未思之思图志》作品面前驻留与冥想,面对展厅的自己、镜中的自己、墙上的自己,区思考“我们是谁,我们从哪里来,我们要到哪里去”的哲学母题。
在北京红砖美术馆“道隐无名”作品展中,“观看主体”始终是其美学生产中的核心要素,正如埃利亚松自己所说:“对观众的思考是我作品的起点,也是出口。”而在体验之外,灯光的修辞之下,艺术装置也呈现了不一样的状态。
灯具、霓虹、光学器件、镜子和玻璃球的运用给空间带来一种新生的可能;而光色、光强、光区、光影、光的反射与折射等表现要素也实践着光的美学,为作品的空间呈现带来了连续的修辞性。光的修辞法,连接了真实与虚拟,联动了空间与时间,并邀请观众向内观看,发挥了观者感官的功用,为人们建构了艺术的乌托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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