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医学上有个词叫做意识障碍((Disorders of Consciousness,DoC),是指各种严重脑损伤导致的意识丧失状态。意识障碍患者通常就被称为植物人(Vegetative Patient)。患者丧失意识活动,但皮层下中枢可以维持自主呼吸运动和心跳,与植物生存状态相似。到现在为止,“植物人”治疗依然是世界级难题。一代代的医务工作者苦苦求索,寻找着“唤醒”植物人的济世良方。他们被称为“心灵牧羊人”,也被称为“唤醒者”(Awakener)】
2020年12月,杭州城里已经是万木萧瑟。秋风卷起枯叶,在大小街道飞舞起落。
衢州龙游的陈光启正是在这样的日子来到杭州,心情如同天气般阴沉。和他一同来的是一辆当地医院的救护车,车上躺着他26岁的儿子陈帅,一个昏睡不醒的“植物人”。
5个月前,从事建筑工作的陈帅在一处工地上干活时,不慎从六米高的平台上失足摔了下来,头部着地,当即不省人事。被送往衢州的医院接受脑部手术后,命是保住了,但却一直处于沉睡状态,对周遭的一切毫无反应。陈光启夫妇俩怎么也想不到,平时只在影视剧里看到过的“植物人”会与自己的儿子划上等号。他们抛下了家里的生意,日夜守在儿子的病床边,不知道流了多少眼泪,不知道呼唤了多少声,就是得不到一丝回应。
医生告诉夫妇俩,陈帅虽然还有本能性的神经反射和代谢能力,却完全丧失了对自身及周围环境的认知能力,属于严重意识障碍的范畴,自主苏醒的可能性很小,尤其在深度昏迷3个月以上唤醒的希望就更加渺茫。而针对“植物人”的药物治疗依然缺乏有效手段。“挺好的一个小伙子,可惜了......”医生不无愧疚地说:“我们也无能为力了,要不到省城杭州试试吧?找好的专家看看”。
几经打听,陈光启找到了杭州明州脑康康复医院,并指名要见李景琦院长。陈光启一把抓住了李院长的双手,双唇嗫嚅着,说不出完整的话,一下子就泪流满面了。近半年的时光,因为儿子的变故,刚53岁的陈光启已在焦虑中差不多煎熬成花甲老人,两鬓斑白,胡子拉碴,脸色灰暗,额上眼角的皱纹如刀刻的一般。“李院长,你可一定要治好我儿子啊,他妈妈眼泪都哭干了......”陈光启抓着李院长的手不放:“我儿子可怜啊,他还年轻,还没谈恋爱呢”。
“老陈,我尽力,我们一起努力!”李景琦一字一顿地说道。两道浓眉之下,李景琦的双眸深邃而沉稳。在他的目光注视下,陈光启感觉心里缓缓平静了下来。
入院手续办好之后,为了便于家人照顾陈帅的康复,李景琦特地给安排了一间单独的病房并提供了各种便利。在李景琦带领下,一个由明州医院神经外科、神经内科、呼吸治疗师、理疗师、护士组成的专业康复治疗团队迅速组建了起来。经过脑电图、核磁共振、经颅多普勒等仪器的综合检查,医疗团队对陈帅的脑活动强烈程度、脑部结构受损情况、脑部血流情况等进行了综合分析,进行智能组合,为他制定出了专门的“唤醒”方案。
在宽敞舒适的病房里,陈光启守着病床上的儿子,像是守护着一颗刚播下去的种子。尽管儿子还是昏睡着,但陈光启心中的希望已经萌芽了。新的一年马上到了,陈帅能迎来新生吗?
李景琦耐心地向陈光启介绍他的治疗方案。他说,昏迷病人并非是“没有灵魂的”肉体,他们中的一部分可以通过各种手段被唤醒。唤醒他们的手段多种多样,主要是通过刺激大脑,使他们“起死回生”。此外,植物人的康复治疗还包括三个方面,一是物理治疗,包括物理因子治疗和运动疗法,用于恢复瘫痪的肢体。第二项是高压氧治疗,高压氧可以增加血氧浓度,改善脑部血液循环,促进大脑功能重建。第三项则是亲情治疗,医生和病人家属一起采取包括视觉、听觉、味觉、嗅觉、触觉等刺激来唤醒患者。
接下去近一个月的时间,除了常规的针灸和肢体运动,处于“植物状态”的陈帅每天要接受中医“醒脑开窍针刺法”的治疗,借助通上直流电的头皮针对大脑进行刺激。同时医生强调要对他进行“嗜好刺激”,也就是特意用一些他所喜欢的东西刺激感官;而这需要家里亲人的密切配合。
“再好的药物也比不上亲人的呼唤”——听了医生的话,陈光启夫妇俩从家里搬了好多陈帅使用过的物件到病房里,小时候的玩具,中学时的吉他,轮流在病床边一样样说给他听,还在他耳边播放原来手机里存储的歌曲。陈帅喜欢吃妈妈做的炒鸡蛋,陈妈妈就在医院外的出租房里支起电磁炉,一盘盘炒来让儿子闻嗅;陈帅喜欢自家院里种的山茶花,正逢花期,陈光启就专门赶回家剪了花枝,放到儿子的怀里。
2021年元月中旬的一天,陈光启突然发现儿子原来呆滞不动的眼珠会随着放在他眼前的家人照片稍许移动了!不禁喜极而泣。医生说,陈帅已经恢复了微小的自我意识及环境意识。接下来的情况一天比一天好,陈帅的脸上开始慢慢出现了表情,瘫痪的手脚开始微微动弹,渐渐地他能听到爸爸妈妈的叫唤,头会随着声音转过来转过去。真好啊!那段时间陈光启觉得每一天都是新的,每一天都有惊喜,他整天脸上堆着笑容,像是提早过上了春节。今年肯定是个好年啊,肯定是个好年!
转眼就是春节了。除夕之夜,陈光启夫妇特意在住处烧了好多样菜,打包带到了病房里,还带上了一瓶家乡的土烧酒。他找到在医院值班留守的李景琦院长,说一定要一起喝上几杯:“活了大半辈子,这个年过得最开心”!这时候的陈帅已经能在病床上坐起身来看春晚节目了,他嘴里不时冒出几句简单的话语,还会咯咯地笑出声来。
又是一个月的治疗过去,陈帅已经能够独立下床行走,也基本恢复了语言能力。意识到马上就要离别了,陈光启莫名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他每天都要固执地拉上儿子到李景琦院长的办公室转上一转,只为了能多说一句“谢谢”。终于,在医生护士们的声声祝福中,陈光启夫妇带着儿子踏上了回家的路。
此时的西湖边已经是柳絮纷纷,莺飞草长。送走了陈光启一家,李景琦依旧在病房和实验室之间穿梭忙碌着,还有更多的病人等着他去“唤醒”呢。
因为母亲和陈帅差不多同时期住在同一所医院,我日夜在医院照顾母亲的同时,也见证了陈帅的治疗康复过程。期间,我经常会与陈帅的父母作些交流,他们每次都提起医护人员时,总是充满感激之情。的确,现在每想起医护人员对病人那种像对孩童般无微不至治疗场景,我仍会眼眶湿润:他们在病人身上倾注不仅是精湛的技术,更多的是医生对病人发自内心的一种关爱。因为他们努力付出,我的母亲情况也已有了很大的好转;因为有像家人一样的他们,我对母亲完全康复满怀信心、充满期待。
“看着这么年轻的一个帅小伙躺在病床上没有意识,我们每个医护人员都很是心痛,大家每次交流治疗意见都好像在救治自己亲人!这不仅是对陈帅,对每一个病人的每一个救治环节,我们的医护人员都在传递爱,每一天都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出现在奇迹。” 说起陈帅、说起病人,院长李景琦总是饱含深情。
他说,现在中国约有7万多植物人,治疗和护理费用高昂,而且疗程旷日持久。这对于一个家庭来说,决定变成“植物人”的亲人是否还要继续接受治疗也成为一个两难的问题。因为目前慢性意识障碍的发病机制不清,缺乏有效检测和干预手段,“植物人”的治疗在技术层面上来说仍是世界性医学难题。在“植物人”治疗过程中,医护人员一定要像家人一样给病人以温暖、以信心,家人更是要积极配合将“亲情”化作良药,医患之间相互合作、相互鼓励无疑是十分重要的:“我们相信“爱的呼唤”会出现奇迹,而这样的奇迹在现实生活中已一再出现,我们祝愿这样的奇迹越来越多。”
(为保护隐私,文中患者和家属皆为化名)
编辑:DEF1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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